赵家之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瞧着她那个做派也能猜到几分，无奈叹了口气也不管了。
随便吧，有她后悔的时候。
年夜饭比起之前并不算丰盛，家里存的钱被赵家之拿来准备盖房子用，自然不会再让宋清安拿去买吃的喝的。
加上如今宋清安大小也是个队长了，打零工的活儿他已经很少去做，靠着公社发的那点儿工资，其实也撑不太起来家里一如既往的开销。
所以桌上唯一算得上硬菜的，也只有一盆鸡汤而已。
赵家之也不是刚嫁过来时的腼腆样子，她很自在地分出两个鸡腿，一个给了还在带孩子的赵小枣，另一个给了巧儿。
巧儿自己坐在桌边，挨着赵家之和宋余利，手里捧着个小碗，拿筷子并不是很顺畅，但看到碗里多出来的鸡腿时，还是扬着小脸冲她笑。
“谢谢娘，娘也吃。”
小丫头想把鸡腿夹给赵家之，努力了几次都没能夹起来，反而被赵家之摸了小脑袋。
“给你的你就吃，那么一大盆呢，娘吃别的。”
宋余利在一边哼哼：“娘你老偏心大姐，我也想吃！”
下一秒，宋清安夹了一个鸡翅膀放他碗里：“吃！”
另一个鸡翅膀自然就是宋余刻的了，宋余刻闷声说了谢谢，埋头吃起来。
一只鸡两条腿一对翅膀还有俩爪子，转眼已经分出去一大半，只剩下俩爪子了。
爪子一层皮没什么肉，也就嗦个味，差得远。
赵家之神态自若，无视了赵小枣吃人似的目光，将肉最厚的一块鸡胸用筷子扯了夹给了宋刘氏。
“娘，这块儿肉多，你吃。”
她一个弟媳不好意思给二伯哥夹菜，就给了宋清安一个眼色，自己加了一块还算肉多的，去掉了鸡皮和骨头，把肉撕成小条放在一个空碗里晾着，打算一会喂闺女玉玲。
赵小枣确实想吃人，她真的没想到赵家之居然会这么恶心她，什么“谢谢娘”，呵，她当初为了生那个不孝女半条命都搭进去了，怎么不见那个死丫头谢谢她？
而她身边的宋清平显然想得更多一些。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闺女其实连筷子都用不好，他想的都是以往在家吃饭的时候，闺女把饭菜挑得哪儿哪儿都是，媳妇儿暴跳如雷，又打又骂的模样。
眼前的巧儿还是不太会用筷子，饭菜也还是会挑到外边来。
他以为弟媳也会骂人，但弟媳没有。
只是低头小声问巧儿要不要换成勺子，巧儿说不，她也不强迫，耐心地手把手教巧儿拿筷子，告诉她怎么借力使力，怎么准确地夹起饭菜。
一旁小一些的宋余利和宋余刻兄弟俩也是一样，宋余刻根本不会用，却固执地想和哥姐一样用筷子。
弟媳也不恼，同样一点一点纠正着姿势。
这样的氛围他从未见过，在宋清平的印象里，家里永远是吵闹的，赵小枣有抱怨不完的事儿，他也好，闺女也好，做什么都是碍她眼的，最好他抱着闺女一起去死了才能顺赵小枣的意。
那老三呢？也有这样的烦恼吗？
认真回想，宋清平才发觉，老三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说过弟媳如何不懂事如何烦人如何碎叨。
他常说的是，我媳妇儿给我做了衣裳，我媳妇儿让我去进货，我媳妇儿忙着算账都不搭理我了，我媳妇儿又怀上了……
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老三在炫耀，炫耀他有一个怎样的好媳妇儿。
一顿年夜饭吃下来，各有心事。
夜半，宋清平辗转反侧，身边的宋清安倒是搂着俩儿子睡得香甜，让他嫉妒得不行。
最后实在没忍住，宋清平把弟弟给叫起来了。
好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当然也得同当才叫好兄弟啊！
“咋了？”
宋清安睡得还有些迷糊，拍了拍因为他醒了而不安的儿子，压低了声音迷迷糊糊地看着二哥，莫名其妙。
“你和家之会吵架吗？”
宋清平琢磨了半宿，真要开口的时候，他还是不知道咋问，憋了半天也就这么一句。
“吵架干啥？我一没招她二没惹她的。”
宋清安更觉得二哥莫名其妙了，好好的为啥要吵架？
倒也不是说真就没吵过，但那不能说，他媳妇儿不让他上炕这种事是能跟别人说的吗？
“我和小枣，我们俩总吵架……”
宋清平幽幽一叹，月光映出他脸上的不解和幽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也没招她没惹她，还是和她吵起来了。”
宋清安“唔”了一声，抓了抓头发，有点懂了。
他哥不是关心他的婚后生活，主要是想吐槽一下二嫂吧！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二哥，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就像两股风，要么东风压西风，要么西风压东风。家之没这个想法，她的心思在怎么把日子过好上，不在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上。”
宋清安拍了拍二哥的肩膀，语重心长。
“家之这样的女人少有，大多数都是二嫂那样的，你想想，娘当年是不是和二嫂一样？因为大多数的女人都没吃过家之吃过的苦，当然也磨不出家之那样的性子。”
说完宋清安就睡了，至于他哥听没听进去，又听懂了多少，他不管了。
宋清平听懂了吗？懂了，但没完全懂。
初一晌午在老宅这边吃了饭，下午回去，两口子就干了一仗，大年初一啊，宋清平把赵小枣给打回娘家去了，还是带着儿子走的。
宋清平没事人似的，在家里呼呼大睡，一直到傍晚，赵小枣娘家的人找上宋刘氏，一家子才知道这个事儿，宋刘氏险些没气晕过去。
赵家之把孩子哄去了套房，又出来忙不迭地给宋刘氏顺着气，宋清安脚底抹油，去找罪魁祸首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炕上鼓起来的小包，不是他那个突然胆肥的二哥又是谁？
宋清安觉得好笑，进门脱鞋上炕，一脚把二哥给踹起来了。
“还睡呢？二嫂她那俩哥哥可在家里和娘告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