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了于二良是个什么恶心人的性子，宋清安半点儿不生气，点点头，没什么表情。
“家行大哥和家岚回来了，昨晚刚到，今儿一早就说过来看看舅舅和舅妈。”
就算赵家行和赵家岚是来干仗的，那也不能直白说出来，语言的艺术此刻就很有必要。
于二良懵了几秒，这才看见宋清安旁边冷着脸的赵家行和赵家岚，以及同样蹙眉不悦的季征。
可以说，作为一个难得网上数三代都是江州城里人却成分一般的孩子，季征活这么大真没见过于二良这种混不吝得如此表面的人。
他也是实打实看不上于二良这种人的。
再加上，赵家岚从来没瞒着过赵家之的情况，对于赵家之这个大姨姐，他还是很同情的，那么造成大姨姐日子不顺的小舅一家子，自然也在他的拒绝来往名单里了。
常言道，眼见为实。
他之前对小舅一家子的看法有所保留，见到于一秀后，印象分加二，见到于二良之后，那就是印象分为负了。
季征也算是明白了，大姨姐为什么说于一秀的性子是她婆婆改过来的。
就看于二良这个没外人教导队样子也知道，这家大人教不出正经孩子。
于二良发愣的功夫，于储明顶着被挠花的脸出来了，身后紧跟着半边脸红肿着，还能看见清晰掌印的陈喜华。
宋清安梗了一下，装作没看见，又重复了一遍。
赵家行心里还气着呢，没给出多余的表情，反倒是赵家岚，跟着小姨去了江州以后，她也是被宠着的，看人脸色这种事儿，她没学过。
所以，看到于储明和陈喜华的脸，又想着刚才屋里的动静，很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笑也就算了，还越笑越大声，最后得扶着季征才能站稳。
赵家之捂了一把脸，过去把人接到自己怀里，看似安抚，实则劝解：“差不多得了，好歹是长辈，差不多就行，笑多了不好看。”
赵家岚哦了一声，勉强让自己的笑意止住，却不敢看于储明和陈喜华的脸。
于二良皱着眉头，不悦地看着赵家岚，奈何这边站着三个成年男人，都是高高壮壮的类型，真要打起来，肯定是人家三个群殴他一个。
于二良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
只有一个宋清安，他不在意，但如果是宋清安加赵家行，他得掂量掂量，若是再加上一个疑似赵家岚对象的男人，他就彻底怂了。
当姐夫和大哥的，未必真的会替妹妹出气，但当人对象的，那肯定是往死里下黑手的，这活儿于二良多熟啊！
于二良不吭声，陈喜华没个好脸，于储明看着老了不少，也只是呵呵笑，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就很尴尬，两拨人分开站着，也没个说话的，气氛非常凝滞。
好一会，赵家行往前两步，噗通一声跪下，干脆利落三个头，磕得所有人都一脸懵，搞不懂他啥意思。
赵家行也不在意，磕完就去，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面色不改。
“小舅和小舅妈养育家之八年的恩情，我方才替她还了。”
赵家之眨了眨眼，好像懂了。
“现在，我想和小舅妈算算账。”
赵家行的声音很平静，也切切实实做到了先礼后兵。
“当年小姨和小姨夫商量好了，我跟大舅去连海，她和小姨夫带家之和家岚回江州，大舅和小舅每年出点钱，算家之家岚的生活费。小舅妈，这事儿我说错了没有？”
陈喜华脸色扭曲，却不敢看赵家行的脸，别过头去不吭声。
赵家之则实实在在愣在原地。
这事儿和她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
明明那个时候……小姨只顾着哄家岚，根本没看自己！
她不觉得大哥会时隔多年跑回来说谎，还是当着小舅和小舅妈的面儿说谎，那就只能是，这件事发生过，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
“小舅妈为什么不说话？这事儿我说错了我从村口开始负荆请罪。”
赵家行直视陈喜华，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感觉。
“都、都这么些年了，我、我上哪儿记得去……你说是，那就是吧！”
陈喜华依旧躲避着赵家行的目光，说话声音也小了许多。
“是不是小舅妈你说的，你和小舅是日子穷，但一个孩子你们养得起，执意要留下家之，大舅说他带走家之，留下我，你没同意？”
赵家行并不在意陈喜华的态度，他要的只是陈喜华的回答。
这和赵家之记忆里的场景也不一样！
赵家之站在原地，身子摇摇欲坠，为什么会这样，她想不明白。
那些持续了许多年的噩梦，那些在她饥肠辘辘时聊以充饥的仇恨，突然间变得面目全非。
大舅不是一直想要个儿子，所以才带走大哥的吗……
小姨喜欢家岚啊！小姨说过的，家岚可爱懂事，不像她……
往事与现实交缠在一起，冲击着赵家之所有的神经，让她有些恍惚。
【姥姥，没事的姥姥，都过去了！】
云筝的声音在她耳边乍起，让她总算找回了一点理智。
她咬着下唇，死死抓着赵家岚的手，给自己一点儿支撑，她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喜华不说话，甚至往后退了退。
赵家行不动如山，也没去看于储明的脸色，他只盯着陈喜华一个人，每一句话都在颠覆许多人的印象。
“小舅妈当初和大舅小姨怎么说的？指天发誓，会把家之当亲闺女，是也不是？大舅妈当时说过，她喜欢家之，她想带家之回连海，是不是小舅妈你拒绝的？”
“我爹娘死后第三年，小舅妈写了六封信给大舅，五封说家之体弱多病，需要贵重药品吊命，时值乱世，大舅一家吃糠咽菜省钱寄回来，大舅妈不堪忍受，信中提出要回来带走家之去连海看病，小舅妈又拒绝了，对吗？”
陈喜华脸色煞白，于储明也一副雷劈了似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赵家行却勾唇冷笑：“小舅妈是不是在想，这些事儿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还想说，我被大舅和大舅妈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