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也好，没有也好，他们都暂时动不了李直，侯远刚弄出这么大的事儿，李直把人送进去了，这个时候李直再出事的话，茉莉公社就会变成莱县甚至整个海省的焦点。
到时候，赵家之想在里边做点什么就不容易了，不如先放放，借着侯远的东风，把陈家处理干净，也算出一口恶气。
十天后，赵家行和赵家岚将收到的来信整理好，加上各自那份联名证词，一起交给了赵家之。
宋清平那边也有了结果，他联系了原来和宋清安一起到处打散工的朋友，有的去陈家闹过事，负责汇总消息，有的没露过面，这个时候去打探消息正合适。
陈家不讲理不是一天两天了，占便宜传瞎话得罪人的活儿没少干。
侯远和陈美娟的事儿在陈家村倒没多少人知道，去打听消息的，说是家里小孩不懂事儿，看上了陈美娟，他们想问问情况，看怎么把人给哄好了，放弃陈美娟。
你要说想和陈美娟结亲，人家会觉得这是好事儿不能说不好听的，可要说啥打探消息让家里孩子死心的，那能说的可太多了。
不过汇总之后才发现，大多都是小事儿，大事是没有的，陈家人的恶是日常里的小恶，上纲上线来看都只能是执法队批判教育的，可放在普通人身上，一次两次是自认倒霉，次数多了，都烦得很。
赵家之拿着所有的消息去了老宅，和宋刘氏单独聊了一次。
她身上有公职，有些事儿是不好出面的，但宋刘氏不一样，她年轻守寡，一个女人拉扯大了三个儿子，老大去了东北几乎等于没这个人了，老三枉死，只剩老二，她要闹，很正常。
第十二天，宋刘氏天不亮起来，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精神抖擞，将赵家之给自己的那些东西小心地放进包袱里，又给孙子孙女们做了早饭，这才慢悠悠地出了家门。
路上看到人，她也会笑眯眯地打个招呼什么的，别人问她要做什么去，她就说去公社买点东西。
村里人都知道，宋清安是殉职的，有大功劳也有抚恤金，这会儿宋刘氏又笑眯眯好说话的样儿，众人只当是她拿到了抚恤金，心情好。
心里感慨着宋清安有出息，赵家之太傻，倒是不会多问宋刘氏什么。
宋刘氏到公社的时候，时间还早，公社办公室还没有人来，她也不着急，在公社里转了转，特意去了一趟革.委。
侯远出事儿以后，革.委就暂时封了起来，这都半个月了，也没开，之后会不会再开，没有人知道。
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宋刘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宋刘氏起身，走向公社。
公社正在开晨会，接待员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带着宋刘氏去了接待室，还给她倒了杯热水，一口一个大娘，声音又软又乖，是个容易讨老人家欢心的姑娘。
一杯水喝完，李直带着秘书匆匆赶来，见到宋刘氏迟疑了一下。
他没见过宋刘氏，哪怕是宋清安的追悼会和葬礼，他也没见过宋刘氏，但负责接待的小陈说，来人自我介绍是宋清安的家人，这才是他开完会就立刻赶过来的原因。
他的迟疑很快消散，热情得很。
“大娘你好，我是公社主任李直，你是？”
宋刘氏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微微一笑。
“领导你好，我是宋清安的母亲，赵家之的婆母，宋刘氏。”
宋刘氏从公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色渐暗的时候，公社门外，宋清平靠在自行车上，手里抽着旱烟，红色的光点明明灭灭。
见她出来，宋清平利索地灭了烟，迎了过来。
“妈，你咋来这儿了，我和弟妹都急疯了。”
“我要给老三和家之讨个公道。”
宋刘氏面无表情，声音有些沙哑颤抖，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当年他们俩一个刚当上书记一个刚当上妇女主任，就为了身上这两层皮，家之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现在好了，老三死了，还是为了当年的事儿死的，我不服！”
宋清平脸色难看，低着头讷讷不语，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胡乱抹了一把脸。
“妈，老三没了，弟妹还是书记呢，你这样弟妹不好做工作的。”
“书记咋？书记就没七情六欲了？书记就能让人欺负死了男人还得自己等着被欺负死吗？那是书记吗？那是彪子！”
宋刘氏厉声呵斥，声音尖锐，情绪也激动起来。
宋清平妥协了，小声讨好安慰。
“是是是，书记也有情绪，书记不能受欺负，天都快黑了，咱先回家啊……”
自行车在山间小路上吱吱呀呀，宋清平骑车的技术还行，宋刘氏低着头坐在后座上，像是睡了过去，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宋王庄里，赵家之家，宋刘氏的老房子，还有宋清平家，都亮着灯，吵吵闹闹的。
自行车铃声响起，宋清平在老宅门口停下，等宋刘氏下了车，他才跟着下来，把车支好。
赵家之带着几个孩子从屋里迎了出来，泪水涟涟。
“妈，你这是去哪儿了，你要出点什么事儿，我咋和安子交待？”
宋刘氏板着脸，斜了一眼赵家之，声音冷硬：“不用你管，死不了！”
婆媳俩不欢而散，孩子们也都被宋刘氏撵出了门，老宅闹了半宿，整个宋王庄都知道了，宋刘氏和赵家之这个新寡儿媳打起来了，还是宋刘氏单方面打起来的。
原因不明，左邻右舍听见动静的时候，婆媳俩已经吵起来了，宋刘氏骂得难听，什么克父克母克夫的话都说了，赵家之是哭着回新房那边的。
第二天天蒙蒙亮，宋刘氏一如昨日，拎着个小包袱，收拾得干干净净走着去了公社，先在公社里转悠一圈，估摸着上班时间到了，再包袱款款地过去说要见李直。
等到傍晚，宋清平再一脸无奈地骑着车去公社把人接回来，晚上照例是吵架环节，倒不是赵家之和她吵，这回换成了杨柳和她吵。
第三天，还是一样，宋刘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走着去公社的步子也越来越快，她走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