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盲班每日一曲总算换了调子，一首欢快一首大气，没一个靡靡之音，还让人听着高兴。
乐意去扫盲班上课的人也多了起来，赵家之看了两回，有点无语。
村里那些个没成婚没定亲的小姑娘都在里边，一双眼睛盯着闻殊澜，快把他盯出个洞了。
等闻殊澜和许月亮交班，换成许月亮上课的时候，能留下的小姑娘就不多了，这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赵家之本来想和闻殊澜聊聊这事儿，走半道上突然想起来，年前她还答应帮周建平相看来着！
猛一拍脑门，赵家之叹了口气，脚步一转去了宋宝全家，和宋宝全媳妇儿说了一下这个事儿，出来又去了雒英子家。
这些年，她和雒英子的关系一直都挺好，只是后来她越来越忙，事儿也一出接一出的，她倒是很少能和雒英子坐下来纳纳鞋底聊聊家常了。
进门的时候，雒梨在做饭，雒英子在屋里不知道忙活什么，偶尔还有男人的咳嗽声。
赵家之皱了下眉头，吆喝一声。
雒英子很快出来，面有愁容，还强打着精神和赵家之打招呼。
“哎呦这不是我们赵书记，咋想起来过来了？”
语气挺正常，一看就是开玩笑的打趣。
“咋，没事儿我就不能来了？”
赵家之哼了一声怼回去，却也有那么一点儿心虚，她突然过来还真有事儿。
“行了行了，瞧你这狗脾气，一句都刺不了你！”
雒英子白她一眼，引着她进了厨房，小声叹了口气。
“我家那口子病着呢，我就不让你进去了，别到时候传染你，现在咱们宋王庄大大小小的事儿可都得你撑着，你要是病了，我可成了咱们大队的罪人了！”
王二毛病了？
赵家之愣了一下，想着刚进来的时候听见的咳嗽声，脸色严肃了几分。
“什么病，去看过没有？”
“谁知道呢，去公社卫生所看了，王大夫让去大医院检查一下，这哪儿是我们能去看得？”
雒英子摆摆手，一脸认命。
“就这样吧，人各有命，有啥好说的，熬过去就好啦！”
这话赵家之是不赞同的，哪儿那么多人各有命，当初宋清安死的时候，也不少人这么跟她说，她都快听吐了，现在真心听不得这句话。
“别这么说，明儿个我开拖拉机拉你们去看看，别说那丧气话，梨子是大姑娘了，你家还有个小树呢，难不成你想和我一样？”
赵家之小声说着，时不时看雒梨一眼。
当初雒英子拼了命给王二毛生了个儿子，取名王禹树，这名儿还是雒梨那个小丫头取的呢！
“我也不瞒着你，这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不限制身份的，等梨子再长两年，岁数够了，就让梨子也参加考核，梨子聪明，肯定能拿下那个名额的。”
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不限制身份这事儿，大队上一直没说开过，一是想把那些个知青打发走，二也是村里没几个正经有学问的，雒梨这姑娘岁数小了点，平时在村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时半会也没几个人能想起来她。
但赵家之是记得的，只是暂时还顾不上这些，她已经让云筝帮她记好了，下次有推荐名额的时候，就把村里的适龄人叫过来一起参加考核。
没道理上大学这样的好事儿不想着自己人不是？
“这……你咋之前不说呢？”
雒英子有点虚，不敢看闺女那边儿。
她想着家里的情况，又惦记着现在顶天也就是个高中毕业，差不到哪儿去，这小半年都没让闺女看书了。
赵家之和她交往这么久，还能不知道她在寻思什么吗，当即就瞪了过去。
“你可别给梨子拖后腿！梨子这么聪明的姑娘满大队找不出第二个，她要是前途毁了，我这个当姨的跟你没完！”
瞪完了雒英子，赵家之又把雒梨招呼过来。
“梨子，别听你妈瞎叨叨，你妈不懂事，你是大姑娘了，你得自己拿主意多为自个儿想想！读书学习可千万不能落下，有什么难处就来找姨，知道不？”
雒梨低着头，闷声应了一句，一滴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小时候村里人都跟她说，有了后爹就有后妈，她那会儿不信，她爹对她好，那是把她当亲闺女疼的，再说家里就她一个孩子，他们不要她要谁？
后来有了弟弟，她才慢慢发现，真的不一样的。
后爹和亲爹似的，倒是亲妈像后妈了。
动不动就告诉她要让着弟弟要照顾弟弟要疼弟弟，家之姨送点好吃的好喝的来，大半都进了弟弟嘴里，向来是她爹抢了分给她，她才有的吃。
她都十几岁了，也知道村里孩子多的人家都是这个情况，可她还是觉得委屈。
就连读书这事儿，要不是她爹坚持，她也不能最近这小半年，她爹病了以后她才停下来。
她爹说她聪明，好好读书一定会有大出息，她爹也说了，小树不是读书的料，她爹还说，他现在对她好，也是有别的心思的，小树是他儿子，他想让她将来有了出息，能拉小树一把。
这些话，雒梨没和任何人说过，她也不知道该和谁说。
没想到最后给她出头的，还是家之姨。
“别哭，好好的姑娘哭了多难看！有啥委屈和姨说，你妈不好，姨替你骂她，她也是没法子了，姨自己带孩子，姨知道一个女人养孩子多累，你爸他又病了，你妈未必是故意的，是不是？”
赵家之好好哄了小姑娘一通，让小姑娘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这才拉着雒英子出了门。
“家之，你别……”
雒英子刚想开口，就让赵家之给捂住了嘴。
“你别说话，先听我说。我知道，小树是你和王大哥的孩子，梨子是你和前边那口子的姑娘，你怕对梨子好，王大哥对你和梨子有想法。但是英子，梨子没有亲爹，她在这世上可就你一个亲妈，你这么对她，你想过她没有？”
与家里格格不入，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滋味儿，赵家之可太清楚了。
“再说了，你对梨子这样，那你见王大哥咋对梨子和小树的没有？当初王大哥是不是说过，梨子是他亲闺女？英子，别干那母女离心的蠢事，你不看看你把小树惯成啥样了？你当初对梨子可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