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到底怎么回事，我姐咋了，你电话里说得也不清不楚的。”
云朵气喘吁吁地找到守在抢救室外的老妈，一连串问题就抛了过去。
她双手撑着膝盖，呼哧喘了半天，也没听到她妈说话，一抬头，就看见她妈两眼无神靠在墙边，莫名慌了一下。
“没事儿的，我姐那人你还不知道么，福大命大的，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给她算命，人算命的说她能活到九十八呢！咱家属她命长！”
云朵靠过去，把人拉进自己怀里，勉强开着不好笑的玩笑。
她妈还是不说话，整个人都木木的。
过了几分钟，她爸从电梯里出来，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头发几乎全白。
云朵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她上个星期才回过家，那时候她爸可不长这样啊！
“爸……”
她叫了一声，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云朵站得脚都麻了，抢救室的灯灭了，很快，医生出来了。
她爸妈回了神似的冲过去，询问情况，云朵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爸妈会变成这样。
她姐，云筝，一个三十多岁的大龄未婚女青年，上个星期还在微信上吵着要谈恋爱的人，自杀了。
伤势很重，用医生的话说，没见过死志这么强烈还这么命大的。
她吃了大量的舍曲林和帕罗西汀，两只手腕全割了泡在温水里。
如果不是她妈有事儿突然回家发现了，手忙脚乱地把人送到医院，真不一定能救回来。
现在人是救回来了，什么时候醒却成了未知数。
云朵看了一眼微信上她姐最后发来的消息，突然烦躁得厉害。
原本，那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
她姐说好烦啊，死了算了。
她回她姐说对啊，死了算了。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的五年里，曾无数次发生过，云朵以为，这一次和以前也是一样的。
她姐用现实给了她一巴掌，告诉她不一样。
这一次，根本不一样。
她甚至不知道她姐什么时候从医院开了那么多的舍曲林和帕罗西汀。
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她姐去医院看过心理科。
三天，七天，半个月，一个月。
她姐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云朵也看着爸妈从一开始的互相推诿，到后来的沉默不语。
她妈问她，为什么。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姐似乎一直都很开心的样子。
到底什么时候生病的，她不知道，爸妈也不知道，好像谁都不知道，她姐瞒着所有人，然后给了所有人一份不想要的“惊喜”。
她有点烦她姐了，青春疼痛文学都写了，怎么就不写写她自己的心路历程，最起码也让人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她在病床前絮絮叨叨，有时候是骂骂咧咧，有时候又是掉眼泪。
云朵觉得，她姐再不醒，她也得疯。
照例给她姐做了一遍全身按摩，防止她身上的肌肉萎缩，云朵骂骂咧咧了几句，趴在床边迷糊过去。
梦里走马观花，从小就不待见她的姥姥把她当心肝宝贝一样，好像家里贼有钱，她爸还当了个不小的官，她妈是个什么畅销书作家，好多作品都拍成了影视剧。
啧，真敢想啊！
云朵嗤笑梦里的自己，又艳羡梦里的自己。
很快，梦里的她三十了，潇洒单身，有钱有闲，每天的日常就是全世界到处飞着吃喝玩乐，她爸妈一说她，她姥就护着她，跟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
梦里的她姥临终前抓着她的手说了好多，说到最后似乎是有点糊涂了，笑眯眯地说云筝来接她了。
云筝……
云朵蓦地睁开眼，彻底从梦里醒来。
病床上的云筝睁着眼睛，脸上挂着浅笑，正在看她。
云朵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掉泪啊！”
瞪了云筝一眼，云朵起身按了呼叫铃，气呼呼地守在一边，也不说话。
云筝也没说话，只是眼珠子随着她的动作动来动去的。
一番检查之后，除了躺久了没什么太大问题，手腕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但到底是下了狠劲的，以后做不了重活。
云朵送走了医生，窝在角落里扒拉手机，想给她爸妈打电话。
“先……别……”
病床上躺着的云筝声音嘶哑粗粝，听着和以前截然不同。
云朵莫名听懂了意思，差点按下去的拨号被她划走，手机也揣进了兜里。
“采访一下啊云大作家，您这是哪一出啊？说死就死的，你咋不说给我报销一下看演唱会的往返机票加住宿费和门票钱呢？”
她坐在床边，心里别扭得厉害，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嘴就是胡言乱语。
“我……”
云筝一开口，声音好了那么一点点，她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都死了，存款，都是你的。”
云朵：……
“我谢谢你让我继承你的蚂蚁花呗啊！”
敷衍，无语，还想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