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场合的应酬，秦林城没有等人的习惯。
“周总。”
秦林城这一声“周总”，嗓音淡淡，与周树嘉的热络形成极大反差。
他仅维持着表面的客气，语气里是一贯的强硬，都不屑给周树嘉一个眼神。
“先上菜。”
服务员看看秦林城，又看看周树嘉。
“那就先上菜吧。”
周树嘉笑着吩咐，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握起了拳头。
是他请客，客随主便的道理，他秦林城懂不懂？
周树嘉敢怒不敢言。
服务员鱼贯而入，菜很快上齐。
周树嘉举杯：“来，大家一起举杯庆祝摩菲亚洲拿到了南洋沿海地皮的开发权。”
拿到南洋沿海地皮的开发权，可不像周树嘉以为的那样，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后续麻烦事数不胜数。
季染在心里忍不住笑周树嘉的急功近利，目光短浅。
秦林城指尖轻碰了一下酒杯，勾着嘴角笑道：“周总，都是摩菲的人，这些虚的就免了。”
秦林城坐着不动，其他人也跟着不动，周树嘉一个人杵着，站着丢人，坐下尴尬。
盛着红酒的水晶玻璃杯，晶莹剔透，液体在里面微晃，醇香诱人。
但被撂在一旁的周树嘉，可没心思品尝这杯红酒，手指攥得纤细的杯脚，似乎要断裂。
“阿城。”
季染轻轻推了推秦林城的胳膊。
“表哥还站着呢。”
好歹，她和周树嘉是“合作”关系，在他下不来台的时候，总得帮他说上一两句，要不然，周树嘉会怀疑她合作的诚意。
再说，周树嘉和秦林城毕竟是表兄弟，秦林城把场面弄得太难堪，最后也不好收场。
身为秦林城的太太，有义务从中调和。
她的话，落在秦林程耳朵里，却只有剩一个太过明显的意图。
当着他的面，都敢帮周树嘉说话了，还真是不考虑他的心情。
秦林城心里郁结，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周总，坐下吧，你站着不累的慌，我们看得累。”
周树嘉咬了咬牙，解开西装扣，颓然落座。
秦林城全当没看见，专心致志地帮季染布菜。
“染染，尝尝这个。”
“染染，喝口汤，暖暖胃。”
鼎鼎大名的秦林城，旁若无人地围着自己的太太，惊掉了摩菲高管的下巴。
周树嘉倒是挺爱看这一幕，灰败的脸色，渐渐有了笑意，甚至开起了玩笑。
“阿城，先前外公说，你对季染宝贝得紧，我还不信。今天一看，倒是不得不信了。”
秦林城轻掀眼皮，对周树嘉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周树嘉热脸贴冷屁股，面子里子输了个精光。
不过，他突然之间就不气不恼了。
想要看好戏，这点气他还是受得住的，待会看谁丢的脸更大。
席间，几位高管主动起身，向秦林城敬酒。
秦林城喝的是茶，理由是太太要求他戒酒。
“喝茶好，喝茶健康，秦太太说的没错。”
几位高管明面上都是周树嘉的下属，却对秦林城毕恭毕敬。
秦林城和周树嘉在摩菲的地位，高下立见。
开席十分钟后，周树嘉口中的那位客人，姗姗来迟。
包厢的门，从外面推进来，服务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在坐的人，忙着“巴结”秦林城，都没有在意门口的动静。
倒是周树嘉，第一个迫不及待热情地站了起来。
“小程总，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一个人了。”
秦林城动作一顿，幽深的目光，落在紧挨他坐的季染身上。
季染手里的勺子掉进了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滚烫的汤汁溅了出来，烫得手背红了一片。
她浑然不觉。
秦林城迅速将盘子上的干净毛巾，覆在她的手背，低头柔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转身吩咐服务员：“拿支烫伤药膏过来。”
程鸣朝周树嘉走过去，周树嘉勾搭着他的肩膀，将他带到秦林城面前。
“阿城，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赫格的小公子程鸣，南洋沿海开发的合作方代表。”
程家在南洋根基深，周树嘉找他们合作，倒也不失精明。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既利用程鸣和季染的关系，恶心秦林城一把，又利用程家在南洋的势力，让政府给他一路开绿灯。
周树嘉一度为这个周全的计划，感到沾沾自喜。
对于程鸣的到来，秦林城亦是不理不睬。
不是看在季染的份上，他恐怕当场会给程鸣难堪。
他秦林城是谁，程鸣又算什么？
就算程宗南，都未必有资格和他同桌吃饭，更别说区区一个私生子。
周树嘉也敢让他陪着他们吃饭，浪费他时间！
周树嘉会不知道季染和程鸣的过去？这顿饭，怕不是庆功这么简单。
恰好服务员拿了药膏进来。
秦林城自顾自地给季染抹药膏，动作温柔到极致。
程鸣就站在季染一步之遥的地方，她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
秦林城故意用了一点力道，按捏她的手心，她瞳孔缩了一下，回过神来。
她差点忘了，秦林城坐在她身上，她怎么能分神呢。
“阿城，溅了点汤汁而已，不用这么紧张。表哥在同你说话呢。”
她低着头柔声细语地提醒。
小医生被他晾在一边，她这是舍不得了？
秦林城轻轻掀起眼皮，朝程鸣微微颔首，并不站起来。
“迟到的人，是不是该自罚三杯？”
程鸣没想到，秦林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带了点刁难的成分。
似乎，对他抱有很深的敌意。
程鸣脸上挂着温暖和煦的笑，端起桌上的酒杯：“秦总说的对，是该罚。”
季染记着程鸣过往的病史，挽住秦林城的手臂，指尖轻扯他的袖子，抿着唇朝他摇了摇头。
舍不得让小医生喝酒啊。
喝几杯酒而已，又要不了他的命！
秦林城心里的火气，蹦蹦蹦地往上疯涨。
眼见着程鸣，就让仰头将第一杯酒一饮而尽，季染差点不顾场合，起身阻止。
秦林城及时按住了她。
他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拿过程鸣手里的酒杯。
“小程总诚意到就行了，入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