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染怨恨秦林城。
可是，她爱的人，也是秦林城。
对程鸣，她更多的是感激，这份感激，有时候超过了她对秦林城的爱。
爱之深，恨之切。
她恨秦林城不救程鸣。
恨自己，爱的人是秦林城。
她陷入无尽的懊恼和悔恨中，躲在名尊府，是在逃避。
如果此刻，秦林城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势必会冲他，歇斯底里，谩骂指责。
而秦林城，也不会让着她。
他们只会站在各自的立场，越吵越凶，一发不可收拾。
她需要时间，平息内心的悲愤。
也需要时间，认真想想，她和秦林城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程鸣的死，秦林城有责任。
她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心安理得地和秦林城，继续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季染心里，乱糟糟一团，在沙发上半醒半睡地蜷缩了一个晚上。
冬日天气阴沉。
即使天亮了，仍旧灰蒙蒙一片。
季染动了动发麻的手脚，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前，在雾蒙蒙地窗户上，轻轻呵了一口气。
手机震动了几下，她接起来。
“染染姐，你醒了吗？”
徐媛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周围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
“醒了。你在哪里，发生了事情？”
耳边嗡嗡作响，季染靠向窗户，揉着太阳穴。
“我在叔叔阿姨家，楼下围了很多记者……”
季染驱车赶了过去。
到小区门口，远远就看到，单元楼下，里三层外三层，将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季染想起宋之贺说的话。
程鸣死后难安。
她浑身打了个冷颤，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这些记者，不敢去找秦林城，也不敢来找她，就来围堵程鸣的父母吗？
他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季染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伸手去开车门。
“学姐。”
沈朗的脸，映在车窗上，身体挡住了车门。
季染摇下车窗。
“你最好不要过去，免得被媒体写得更加不堪。”
沈朗边说，边将几份报刊杂志塞进车内。
季染皱着眉头，一页一页往下翻看。
在狗仔的笔下，程鸣被描绘成，医术不精，专门勾搭富婆的“小白脸”。
人品性情，追溯到他的亲生母亲。
被打上生来如此的标签。
她和徐媛媛的照片，打了马赛克，放在同样的版面。
没有指名道姓，却更加引人遐想。
“他们这是在污蔑！”
季染气极，将纸张狠狠扔到座位上。
沈朗绕过车身，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学姐，你看看报道这些内容的媒体名字。”
季染重现拿起，盯着几家媒体的名字，瞳孔一点点放大。
“这些媒体，怎么敢？”
京州各大知名媒体都和秦林城交好，他们旗下的小媒体，怎么敢肆意报道这些？
“学姐，要不你去和秦总谈谈吧。我听说，他已经回到京州了。”
沈朗担忧地看着季染。
“让秦总出面，和媒体打声招呼，事情可能就解决了。再发酵下去，程鸣的爸妈，可能会受不了。”
季染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要她去求秦林城吗？
她不想去求他。
季染抬头望向程鸣的家。
记者将楼道堵得严严实实，一时半会，根本不会离开。
程鸣的父母，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惊吓吧。
刚经历了失去儿子的痛苦，还要被人在伤口上撒盐。
事情是她惹出来的，后果不该由程鸣的父母来承受。
“我这就去找秦林城。”
沈朗看着季染的车子，极速驶离。
他双手插兜，思绪万千。
学姐和秦总，磕磕碰碰走到今天，程鸣一死，怕是又要生出波折了。
*
车子开进观澜别墅。
“少奶奶，您回来了。”
徐妈多日未见季染，正嘀咕着，少奶奶怎么没和少爷一起从m国回来。
秦林城不说，她也不敢问。
“秦林城在家吗？”
季染下车，步子走得很急。
“少爷送小少爷去学校了，估计快回来了。”
季染等在客厅。
秦林城回来时，看到端坐在客厅的季染，脸上无波无澜。
对于她的出现，他一点都不意外，似乎早在预料之中。
他脱下外套，递给佣人，慢慢踱步过去。
短短几天不见，她瘦了很多。
为小医生，忙前忙后，费心费力，哪有不瘦的道理。
心疼很快被愤懑代替。
他松了松领带，单手解开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在她对面坐下。
“怎么回来了，忙完了？”
他语调轻慢，带着淡淡的嘲讽。
季染看向他，曲起手指。
“记者围住了程鸣的家，请你打声招呼，让他们离开。”
她说得理所当然。
根本不是请求，而是通知。
秦林城凉薄地笑了笑。
“没有记者围堵这回事，季染，你是不是都不会回来见我？”
继续窝在和程鸣生活过的名尊府，回忆两人的点点滴滴，完全忘了，她还有一个丈夫，还有一双儿女。
“秦林城，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程鸣已经死了，你能不能不要再继续针对他？”
她连日奔波操劳，声音嘶哑。
“那些媒体，与你关系交好。没有你的默许，他们根本不敢乱来。”
秦林城起身逼近季染，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的头顶。
“你在怀疑，是我故意让他们这么做的？”
季染别过脸。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脏水全部泼在了程鸣一个人身上，没有一处含沙射影到秦林城。
他摘得太干净。
让季染不得不怀疑。
“季染，就像你说的，程鸣都死了。我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他要是真的死了，他这辈子都争不过他。
他能和任何人争，唯独不愿意和一个死人争。
因为争不过。
“他死了，我也没有义务管他的身后事。言论自由，我不可能替他打这声招呼。”
季染推开他，猛地站起来。
“秦林城，是你放出程鸣母亲的事情，害程鸣气急攻心，生病住院。也是你，撤回医学会的医生，又拖着不派医生过去。”
季染停顿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秦林城。
秦林城冷冷地回视她。
“所以呢？你觉得是我害死了程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