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镇，破庙外老槐树下
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
“老大，今天那个孩子，咱们，咱们是不是干坏事了。”破庙里，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少年怯生生的说。
被叫做老大的人，也就是那几个劫匪中年纪最大的青年：“呸，咱们今天本来就是去干坏事的，打劫的事都干了，吓哭个孩子还算什么？”
那个少年面上有些纠结：“可是，可是他好像被吓坏了，哭的好惨啊。”
劫匪老大有些烦躁，他也没想到第一天打劫，就碰到这么个情况。
之前在集市上见过赶车的那个人，每次都是一个人赶马车去镇上买东西，连每次走的哪条路，他都知道了，怎么今天马车里还有别人呢。
明明想的好好的，他们事先在镇子外面守着，等人一到，稍微吓一吓，他一个人，他们五个人，怎么也能捞点银钱。
这守了好几日才把人守来，哪里知道好好的打劫变成了这样，真是出师未捷。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揉着还有些痛的屁股道：“那个姐姐踢的好疼啊，我现在屁股还疼呢。”
劫匪老大抓狂：“什么姐姐，我们是去打劫的，别称呼的那么亲。”
这帮人到底有没有当劫匪的觉悟。
“还有，土娃，能不能把你的鼻涕擦一擦，这样哪里有点劫匪的样子，怪不得人家一点都不怕。”
土娃抬起袖子随便一擦：“没有鼻涕，人家也不害怕啊，那个姐姐一看就好厉害啊。”
第一个说话的少年，名叫铁头道：“是啊是啊，踢我们的动作好威风啊，我要是也能那么威风就好了。”
劫匪老大麻木了：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土娃又说：“老大，今天没打劫到银子，胡奶奶的病怎么办啊，孔爷爷说胡奶奶坚持不了多久了。”
劫匪老大名叫陈狗，听到土娃的话紧抿着嘴：“明天再去找个能打劫的，一定要弄到银子给胡奶奶买药，要不然...”
这时从破庙里跑出一个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被眼泪一冲，留下两道白色的道道：“老大，胡奶奶死了，孔爷爷说要人葬了。”
陈狗几人一愣，土狗几人都低下了头，小声抽泣起来。
陈狗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恶狠狠的道：“死了就死了，活着也受罪。”
破庙里，几个老人围着刚刚咽气的胡奶奶。
孔老头道：“人都死透了，埋了吧。”
“死了好，死了不遭罪。这身衣裳还能穿，埋之前拖下来吧，赤条条来赤条条走。”一个老太太伸手就要去扒胡奶奶的衣裳。
啪的一声，手被人打掉。
“钱婆子，你够了，让人穿着走吧。”
钱婆子凶狠的瞪回去：“给她穿着有啥用，埋了就一起烂了。扒下来给娃儿们穿，正正好。”
陈狗走进来，正好听到了这句：“钱奶奶，让胡奶奶穿着衣裳走吧。”
钱婆子才哼哼的坐到一旁不吱声了。
陈狗几人和孔爷爷一起，用一张破草席把胡奶奶卷了起来，抬到破庙后面的半山腰上。
几个孩子一起动手挖了个坑，熟练的把胡奶奶了放了进去，然后埋上，再给坟包围上一圈石头。
孔爷爷找了块木头，用一把破匕首在木头上刻了几个字，插在胡奶奶坟前。“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几人在坟前站了会儿，便沉默着回破庙去了。
衡哥儿一觉睡到了黄昏时分，眼皮刚一动，墨小鱼便发现了。
“衡哥儿。”墨小鱼轻声唤了声。
衡哥儿睁开迷蒙的眼睛，看见墨小鱼，伸出手求抱抱：“小婶婶。”
“诶，小婶婶在。”墨小鱼赶紧抱起衡哥儿，让衡哥儿坐在她怀里缓神儿。
墨小鱼抱着衡哥儿，衡哥儿抱着多多和多宝。两个小家伙不知道该怎么哄衡哥儿，只是乖巧的趴在衡哥儿怀里，让衡哥儿一下一下的摸着。
听到衡哥儿终于开口说话，墨小鱼心里高兴，但更多的是心疼。
待衡哥儿彻底清醒，墨小鱼给衡哥儿喂了些温水。又让墨雨端来灶上热着的肉粥，小口小口的喂衡哥儿吃了半碗。
吃过饭，过了一会儿，药也熬好了，又哄着衡哥儿喝了药。
衡哥儿虽然开口说话了，话却并不多，显然还没有从白天的事情中完全出来。
因为睡了差不多一天，此刻衡哥儿完全没有困意，墨小鱼便带着衡哥儿坐在屋檐下看多多和多宝跑来跑去。
衡哥儿靠在墨小鱼身上，突然仰头对墨小鱼道：“小婶婶，我想娘了。”
墨小鱼心里暗暗叹气。
“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娘亲了，还有爹爹，祖父祖母，哥哥，姐姐。他们是不是都死了。”
也许衡哥儿还不能完全懂得死亡的概念，但是他已经清楚的指导，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软软的奶音此刻是说不出的悲伤。
墨小鱼摸摸衡哥儿的头，“爹爹，娘亲，祖父，祖母，还有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他们都会在天上看着衡哥儿。会保佑衡哥儿平安长大。
如果衡哥儿想他们了，就抬头看看星星，找到最亮的那几颗，那是他们正在看着衡哥儿呢。”
衡哥儿抬起头，在漫天繁星中，找到几颗最亮最大的星星，伸手指着天上的星星，转头问墨小鱼：“小婶婶，你看，那是娘亲吗？”
墨小鱼也抬头看过去，无比认真的点头道：“是，那是娘亲，她看到衡哥儿平安无事一定很高兴。”
衡哥儿对着天上的星星低声道：“衡哥儿看到娘亲也高兴。”说着，眼中又蓄满了泪水。
衡哥儿自然不会完全相信这个说法，但是，他愿意相信，愿意相信就是娘亲和爹爹他们在天上看着他。
屋檐下，墨小鱼，衡哥儿，多多，多宝，坐成一排，一起抬头数星星。
一直到深夜，衡哥儿终于有了困意，靠在墨小鱼怀里睡了过去。墨小鱼才抱着衡哥儿回了屋子。
安顿好衡哥儿，墨小鱼看着衡哥儿熟睡的小脸，满心满脸都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