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话想对我们说？”萧以默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没错，你很聪明。”披着林乾外壳的夕庭也不想绕弯子，淡淡地说道。
虽然和先前的林乾用着同样的外形，此时却显然换成了另一副气质，极其温文尔雅，平和而又带着淡淡的疏离，和林乾的暴躁任性完全相反。
性格差异这么大的两个人是怎么在一起的啊……宋屿暗想着，又莫名联想到他和萧以默的性格甚至三观差异也很大，曾经居然也能在一起。
感情这种事，还真是玄学。
“我想，替阿乾向你们道个歉。他不太懂事，给你们造成困扰了。”夕庭竟恭敬地鞠了一躬，这让他们都有些吃惊。
“我就大可不必了，主要是得向这位道歉。”宋屿拍了拍萧以默，“况且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们也是为了好好当npc走剧情线，我们理解。”
萧以默则微微眯眼，平静地对夕庭说：“若真有歉意，就快些让我们通关吧。按说我们已经完成主线任务了。”
“目前已经水落石出了。花盛国的女帝有三，分别是你，林乾，还有青魁。你是以附身的方式迷惑玩家，林乾是通过构建‘梦死’世界铲除实力玩家，青魁则是通过民间诗会趁机杀人，相较于你俩还是比较委婉的。这便是游戏赋予你们不同的能力。”
“而这个国家之所以能建立，全然是女子们死后强大的怨气汇聚而成，因而创造了这样一个和她们生前地位完全颠倒的死国。”
“这便是最终的真相。我们可以通关了吗？”
夕庭沉默地看着他们，眼里蕴含着不明情绪，系统也并没有传来任何提示音。
宋屿不禁感到诧异。这分明是他们在回溯倒带中所看到和推测出来的结果，难道还并不是真相？
是哪一环出了问题呢……
“想通关吗？那就杀了我吧。”夕庭淡淡地望着他们说，“我有击魂令，你们可以用它放心杀了我，但必须得答应我别伤害阿乾。”
“……哈？！”
他们还是头一回遇见提出这种需求的npc，自己提供武器请求玩家杀死自己。
……太迷惑了。
“为什么？”宋屿忍不住问。
夕庭垂下眸，神色有几分黯淡。他用着林乾的身体作出这番神态，总让人感觉有些违和。
他长叹一口气，向宋屿和萧以默走来，轻轻撩起衣袖的一角。
映入他们眼帘的便是林乾从手腕蔓延到手肘的伤疤。那疤痕密密麻麻，让人触目惊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鬼魅形态的林乾本就干瘦无比，没想到身上还有这么多伤。
“看到了吗？这就是作为帝王得承受的代价。”夕庭重新将衣袖挽好，平静地说，“如果一段时间内没有完成系统所规定的斩杀玩家的数量，我们三个，都得受罚。”
“当得知自己变成了你们口中的npc的那一刻，我们都是无法接受的。”夕庭继续说，“但是，倘若我们杀死的玩家达到一定数量，这个游戏就会实现我们最大的愿望。”
……原来npc内部也有这样的限制？
提到愿望，宋屿想起来，自己最初就是因为太想要钱才触发惊悚游戏系统的。他当时许的愿望……似乎是得到十个亿。
虽然他并不确定系统有没有十个亿，也并没有把这件事当真。
如此看来，站在玩家对立面的npc们，实际上也身不由己地听命于系统，和玩家们一样为逃生和实现愿望而努力。
“所以呢，你不想再承受这份痛苦了？”萧以默问他。
夕庭摇摇头，认真地说：“我可以承受，我不怕。但阿乾不行，我知道他许的愿望是什么。”
“他最大的愿望是——”夕庭顿了顿，又回忆起林乾刚过世的时候。
无形的他依旧站在林乾身边，默默地看着他。
那个曾经笑容温暖的小公子化作了冰冷干瘦的鬼。早在夕庭过世的那一天，林乾就黯淡了光芒，也失去了快乐的能力。
但那一天，林乾竟笑了。他极其认真，一字一顿地说：“我最大的愿望是，来世成为一名女子，正大光明地和哥哥在一起。”
他最大的愿望，永远都是成为女子，其次才是寻找到一个平等的世界。
成为女子，这不能是他该有的愿望。
夕庭垂了垂眸，平静地转移了话题：“虽然在现在的花盛国中，女子不再受到折磨和压迫，但压迫的对象却全然变成了男子。说到底，这依旧不是一个真正平等的世界，依然有人受苦。”
宋屿点了点头：“我扮演的招媦应该是改过名字了。在他们生前，他不可能被取这个名字。反而无数女子生前的名字可能是招娣招娣。”
男权制国家中有招娣，女权制国家中有招媦。哪里又是真正的性别平等呢？
他不会忘记极度缺爱的小离做出的种种诡异举动，永远忘不掉。但现实中缺爱的小孩难道还少吗？
“所以，请你们杀了我吧。如果我不在了，这个副本就会永久性关闭。不会再有那么多无辜的死伤，阿乾也不用再为了那个愿望而受苦。”夕庭认真地说。
宋屿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夕庭叹了口气，又忍不住道：“能最后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你说。”
“在你们那边的世界里，男子与男子之间，或是女子与女子之间，可以成婚吗？”
宋屿和萧以默都愣了愣，气氛也沉默下来。
面对着夕庭炽热灼灼的目光，他们只好撒了个善意的谎言，默契地点了点头。
夕庭笑了笑：“真羡慕你们，生活在那样自由的世界中。”
羡慕……吗？自由的世界？萧以默有些落寞地垂了垂眸。
夕庭拿出一块新的击魂令给他们，交代道：“我已受了重伤，再被击中一次便必死无疑。阿乾的精神被我控制了，一定感受不到的，请你们别告诉他我不在了。还有，请帮我向他传达一句话——”
他沉默了两秒，接着眼神柔和下来，缓缓地开口：“不必幻想变成女子，你就是你，是我爱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