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只是寻常地打量了一眼。
温若穗不太确定他是否认出她来了。
毕竟她今天的衣着，跟那晚在酒吧包间被淋湿的模样，实在是大相径庭。最起码看起来整洁了许多，人模人样了许多，顺眼了许多。
而刚刚在桌子上他那清冷的眸光——
也许只是因为他心情不太好。
或者像周文森猜测的那般，咖啡不合口味。
她一边往吧台走，一边这样对自己解释。
但不管怎么说，无论他有没有认出来，她都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毕竟他一个无心之举，却给了她很大的帮助。
只不过——
今天是周文森招待客人的场合，似乎不太适宜。
而且周文森说他是公司大客户，看他的衣着气质，想来也是非富即贵。
她要是主动面对面用闲聊的方式提起这一茬，倒似乎显得有点唐突。
甚至，还有种攀关系的意味。
温若穗不想那样做。
那不直接说的话，要怎么表示她的感谢呢？
温若穗垂着眼睫思索着，脑子转得飞快，忽然几秒后就想到了一个方法。
她转过身，先是把一直冷藏在冰箱里的海盐渐变慕斯蛋糕端出来，小心翼翼地切了两块，放在勾勒着精致花纹的纯白骨瓷碟中。
慕斯蛋糕是渐变的淡蓝色。
看着有种很温柔的海洋风感觉，这是用蝶豆花粉渲染出来的色调。
像三月微风里的蓝色海水。
看着就让人舒心。
温若穗做这个蛋糕时很有考究。
想有艺术感，同时具备独特的口味。
斟酌了好久，她选择了海盐慕斯。这样做出来的蛋糕，口感上不会太甜腻，反而还会有淡淡的咸味儿。而饼底则是戚风蛋糕底，加了点奶酪，夏天吃会觉得很清爽。
这样的蛋糕，他……应该会喜欢吧？
带着这样的期许，温若穗将两块蛋糕放在托盘里，然后又拿出几张纸巾，分别整整齐齐地叠在一旁。
在纸巾上，她打算做一点标记。
她从橱柜旁拿出融化过的热巧克力，放在裱花袋里。然后弯下腰低着头，用裱花袋小心翼翼地挤出在纸巾的角落一处，精心勾勒出浅浅的“thankyou”的字样，以及酒吧的英文名。
等巧克力半干了之后，她才将那张写了字的纸巾藏在其中一块蛋糕碟子旁隐秘的一侧，尽量不被其他人注意到。
既然不能明说，那就用写的方式感谢他吧。
方式是有点老土，但能用就行。
等温若穗弄好后，小慧注意到了这边，很是惊诧。
她张着嘴瞪大眼睛说：
“穗穗姐，你怎么把这个海盐蛋糕也端出来了，不是说好要留着的吗？”
海盐蛋糕是她最近尝试做的新品，她做的时候，也没想着拿出去卖，只是想留着给自己，所以并没有放在甜品柜里。
温若穗说：“周文森来了大客户，就想着帮他好好招待一下，不能丢了他的面子。”
“周文森的大客户，又不是你的大客户。”小慧说。
温若穗反驳：“客人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
“好吧，论服务顾客，还是你最周到。”小慧无话可说，只能问：“那这两块蛋糕，穗穗姐你是打算不收钱了？”
“嗯，不收。也当作请他们帮我试吃了。”温若穗正色道。
至于那些小心思，就被她掩饰性地藏在了心底。
点心准备好了之后，温若穗又端起咖啡壶，倒在新准备好的瓷杯里，重新冲了一杯曼特宁咖啡。
小慧趴在吧台上，侧着脸看她专注的动作。
忽然突发奇想，小姑娘又好奇地问：“穗穗姐，你说那个巨帅巨帅的男人，是不是很厉害？”
温若穗边泡咖啡边说：“听周文森的语气，应该是的。”
倒完咖啡，她顺手把咖啡壶放在一边。
小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能让周文森都卑躬屈膝的男人，那确实是很不一般的。”
小慧闲着没事，又唠嗑起来：
“不过那个男人从外表上看就像是电视剧里那种权力巅峰的大人物。你看跟他一起进来的两个男人都不敢跟他坐同一桌。”
小慧甚至花痴地用手托起了腮，远远望着窗边的男人，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说实话，我还真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男人。本来觉得周文森还有他那些小男友们也够帅的了，没想到还有比这更帅更妖孽的，哈哈真是长见识了……”
温若穗听她乱七八糟的话，皱着眉无奈地说：
“怎么还发花痴呢？”
小慧则反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你继续看吧。”温若穗把咖啡也放在托盘里，准备端过去。
从小慧旁边经过时，忽然想起她嘴里提及的两个男人，温若穗又柔声吩咐说：“我把东西送过去，你帮忙把另一桌那两个人也招待一下哦，来者都是客。”
“好。”
*
温若穗将咖啡和蛋糕端到临窗的桌子：“先生，曼特宁咖啡，请慢用。”
裴止修此时已经讲完电话，回到座位。
对于再次端来咖啡的她，他漆黑的眸色中似乎多了一抹不解的疑惑。
大概是不明白她为何重新送了东西过来。
这时，周文森挠了挠头，解释说：“裴总，刚看你这杯咖啡没喝几口，忽然想起公司同事说您不喜欢加奶的咖啡，所以特意让穗穗帮忙换了一杯，您再尝尝。”
听了解释，裴止修抿了抿唇。
他低头，看了一眼咖啡，而后又抬起头，漆黑的视线对上她的。
在深沉的眸光中，他略略颔首，低声说：“谢谢。”
不知怎的，温若穗觉得此刻的他，眼神中似乎少了点莫名的冷意。
仿佛之前她看到的阴沉，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温若穗愣了愣，才说：“不客气。”
说到这里，她将另一个骨瓷碟也从托盘中取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另外，这是店里的新品蛋糕，也想请周文森和这位重要的客人品尝。”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一款是第一次做，所以不收钱。”
周文森在一旁听了，顿时就在旁边捧场说：“新品？还不收钱，穗穗你真是太厚道了。”
说着他还站起来，探过身来看：“这是什么蛋糕，颜色真好看！”
温若穗将两块蛋糕分别放在两人面前，娓娓道来：
“今天刚做的海盐渐变慕斯，刚从冰箱取出来，海盐味偏咸，口味应该不会太腻，两位可以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她说话的语气温和又舒缓，温柔的音调在炎炎夏日里如沐春风，让人难以拒绝。
周文森这时也打趣说：“哎哟，还是裴总你有面子，穗穗把压箱底的好手艺都拿出来了，平时我可没这样的好待遇……”
这样的话虽然只是调侃。
可温若穗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