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花开。
清风拂面,花飘似雪,颜色淡淡。
院子里,美人扶着婢女慢慢踱步,如今天气渐暖,但秋蕙还是拿了件云丝披风给小姐披上.
白色的丝绸重重叠叠,那舒颜一展,仿佛天边一抹渺清的色彩融入四溢的清香。
羞杀蕊珠宫女。
远处的树上,少年静静地望着这一幕,那最是肆意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那是仙女吗。
少年喃喃低语,一只手不自觉附上了心口。
院子里,美人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是我感觉错了吗。
“秋蕙,我就在亭子里坐坐,你下去吧。”
“小姐”,秋蕙为难地望着自家小姐,心里有些不情愿。
“好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美人抬手阻止了她的话语,“去吧”。
秋蕙想了一下,慢慢退下。
“怎么,如今你这小丫头都不听你的话了。”
鹿溪摸了一把鱼食,洒在了湖面,引得鱼儿争相抢食。
自那晚回来,第二天鹿溪便染了风寒,一连几日折腾的府里人仰马翻,沈娟说什么也放心不了,强命鹿溪在家好好养病,手下的人也换了不少,到哪都有人跟着。
“她也不过是好心,只是手未免伸的太长。”
鹿溪看了灵猫一眼,一团虚幻的影子浮现在她手边,“你这化形也快了”。
秋蕙是府里的家生子,自幼便跟她,两人一同长大,虽是主仆之分,却是与旁人不同。
从来这暖阁之中,除了鹿溪,便是她秋蕙驭下,她不介意其他,只要在她面前,听话就行。
“这府里的探子不少。”看来,相里锋此趟入京,还是入了些人的眼。
“干不干净的,也管不了这许多。”这偌大的长安城里,稍微一个有用的人来了,都变成棋盘上一颗不大不小刚刚好的棋子。
城门一开,就是一张血盆大口,等着凡夫俗子往里跳。
棋子不缺,总不嫌少,终归是能用到的。
一会儿功夫,鹿溪手里的鱼食便撒完了。
鹿溪拿帕子擦了下手,那疏疏落落的光影打在柱子上,反射在人身上。
美人伸出素白的手虚虚地挡在面前,又好似抓握什么。
那只莹润的玉手,五指修长,阳光下,青紫的血管依稀可见。
“灵猫,你看弹指间,便俱是沧海桑田。”这一切到底是南柯一梦,还是到乡翻似烂轲人的荒谬。
“穷通皆命。得又何欢,失又何愁。”
是呀,得又何欢,失又何愁。
可“事在人为”四字又不是这般说的。
“说起来,我来这里已经好些年了,还不曾出去看一眼鹿门山的桃花。”
“你不会是舍不得吧”,灵猫转过来盯着鹿溪的眼,“有那功夫,不如多想想任务,你要是实在喜欢当人,下回肯定还有机会,不要眷恋眼前这短暂的风光。”
“我知道,日子也快了。”
说着,美人站起身来,这里的章台庭院,错落有致,无一不精美,无一不繁丽。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挡住了眼。
记忆里,那个苍白的小丫头,她闯过了鬼门关,挡住了先疾,却败给了一场小小的风寒。
这雕梁画栋,玉宇琼楼,困了她一生。
来生惟愿变成一株花,长在鹿门山的山脚下。
看一看四方天地以外的天,看一看善男信女,香火人烟,最好还是能看一眼那位青衣姑娘,看她明艳如阳,策马天涯。
告诉她的爱人,桃花正好,宜室宜家。
直到那人走远,树上的少年还是没有动弹半分。
“唉,罢了罢了”,那少年翻了个身,拔掉嘴里的草根子。
“周不转啊,周不转,你也有今天。”嗓音幽幽。
望着那抹淡白的身影,少年摸了摸怀里的信物,“走喽,赶紧去交差。”
国公府。
自从那日回来,秦孜衿便找人调查少女的信息,资料甚少,甚至并无一张少女的画像。
甚至在调查过程中,秦孜衿还遇到几股不明的势力,稍微一想,便估计是当日那几人的手笔。
本来还想着找什么借口去见少女,没想到就听到少女生病的消息,秦孜衿便让人找了良医暗中递给相里府风声。
*
“芝姐姐,溪姐姐怎么还没出来,她的病还没好吗。”
少年拽着相里芝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对方。
“没用,你看我没办法,溪溪妹妹身子弱,就连我也不见呢。”
说起来,相里芝也有些无奈,三婶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也知道,她是有些不满的,上一世分家以后她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三叔一家,但也听说他们爱女如命,尤其是三婶,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程度,宝贝极了,成天看在身边。
如今玩了这一回,又生了场病,估计以后再找溪溪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唉,少年失望地叹了叹气。
“孜衿,孜衿。”
男人回过神来,不知不觉手里的茶洒了出来。
长孙棣有些稀奇,“你们兄弟二人是怎么回事,一个魂不守舍,一个失魂落魄的。”
秦孜衿反应过来,思绪还有些不在,听了这话,本能地不想说出实情。
“殿下,只是今日神思疲倦,孜衿有些疲倦罢了。”
长孙棣知道他不愿深究,自然地接过了话头。
“前几日,有人看见孜衿和摄政王一同出游,可有此事。”
秦孜衿听了这话,言语之间似是有试探之意,“回殿下,舍弟顽劣,那日寻弟遇到了相里小姐,于是便一同游玩了一番,后来是恰巧遇到了王爷,盛情之下才去船上小坐一会儿,实属机缘巧合。”
长孙棣听了,不说一语,倒是和他的消息差不多,脸上的笑意真实了几分,“孜衿别多心,本殿只是有些好奇,听闻那晚同行的还有一位姑娘,还是相里小姐的三堂妹,我听说子衿举止之间对此女颇为照顾呢,莫非是看上了人家。”
面对这样的打趣,秦孜衿脸上显出了几分不认同,“殿下慎言,莫要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然而却也没有反驳。
长孙棣一下子便明白他未尽之意,脸上倒是认真的带了几分打量,“孜衿,这是认真了。”
男人把玩着手中的杯盏,风姿神貌,不可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