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相仿的两位男生，气氛剑拔弩张，像他们曾经比试过无数次那般用力和专注，球鞋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两人互不相让，势必要争一个你死我活。
分不清是谁输谁赢，没有制定严密的规则，没有公正的人来判决，在这个球场里，两人不分伯仲。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生们出了一身的汗，又脏又累。
沈季舟撑着膝盖，弓腰喘息，汗珠大颗大颗滑落。
他骂了句脏话，冲同样狼狈的裴晏初说：
“跟樱樱分手。”
裴晏初默了默，“我真心喜欢她。”
“真你妈！”
打篮球已经没有办法解决两人的矛盾了。
沈季舟额角青筋跳了跳，一拳就挥了上去。
……
原本商量着一起去超市买做小馄饨的食材，沈如樱却迟迟没能等到裴晏初。
发出去的消息了无音讯，沈如樱无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远远地望见杨潼独自一人，沈如樱上前问了一下，裴晏初是否还在导师那儿。
杨潼抓抓脑袋，“老大？赵霖和他朋友约他打球，这会儿估计还打着呢。”
沈如樱预感不太妙，忙追问他们约球的地址在哪里。
杨潼一寻思，如果带沈如樱去球场，那他也可以顺便观摩一二，毕竟老大很少答应陌生人的约球。
然而到了球场，他们看见的不是精彩绝伦的篮球比赛，而是两个大男人拳拳到肉的搏斗。
杨潼惊呆了，“我靠我靠，什么情况，他们有仇吗，往死里打，赵霖呢，赵霖跑哪儿去了？”
“哥哥！”
地面残留着斑斑血迹，两个男生脸上都挂了彩，沈如樱大惊失色，下意识前去拉架。
已经打红了眼的男生，哪里还劝得住架，只知道往对方身上发泄多年来积攒的怨气。
沈季舟冷冷地说，“裴晏初，你他妈不是很会打架吗，怎么当初不还手啊，搁老师面前装可怜是吧!”
裴晏初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两人打得更凶了。
幸好周围没什么趁手的武器，否则真要出人命。
杨潼从未见过裴晏初如此失态的样子，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了，反应了好久，也跟着上前拉架。
不知道谁手肘支了一下，猛地打在沈如樱脸上，成年男生的力气不容小觑，她痛得眼泪直飙，呜咽了声，弯着腰，捂住酸痛的鼻子，很快便感到一股热流滑了下来，连指缝都被染红了。
沈如樱的鼻子总是多灾多难，高中被蒋翎扔篮球打出鼻血，现在不知道哪位一手肘又给她打出鼻血。
好歹她受的苦没有白费，沈季舟和裴晏初终于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唤她小名。
“樱樱！”
“樱樱！”
沈季舟不悦地推开裴晏初，恶狠狠警告，“别碰她！”
沈如樱心脏一跳，拉住沈季舟的手，带着些哭腔，“哥……”
沈季舟转移注意力，见妹妹都被痛哭了，鼻血止不住地流，神色愧疚，匆匆带沈如樱去学校医务室。
杨潼瞥见裴晏初唇角的血迹，以及他额头的伤处，觉得有点吓人，好奇又不敢多问，试探着搀扶他。
裴晏初抬手避开他，他毫不在意地擦去唇角的血丝，漆黑如深潭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兄妹两人的背影，神色压抑又狠戾。
……
医务室先后来了四位学生，其中三位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值班医生倒是立刻看出来是打架斗殴造成的，年轻人脾气还不小咧。
最先进来的男生，语气急促的喊，“医生，医生。”
一副情况紧急的模样。
男生走路姿势不太正常，侧脸红肿，眼眶微微青紫，医生看了眼，招呼他过来坐着，男生却指着他一旁的女生，急促道：“我妹妹受伤了，快帮她看看。”
医生一脸狐疑，为女生检查了鼻子上的伤，询问：“摔着了？”
沈如樱含糊地“唔”了声。
不要两分钟，处理完毕，让她去一边待着了。
挡风玻璃门被推开，又有两位男生先后进来，他们止步于治疗室门外。
“那位同学，你也过来吧，”医生指了一下裴晏初。
室内空间并不大，再多两个男生便显得有些拥挤，他们排排坐在两边，女生在中间，所有人都一声不吭，气氛有点怪异。
给学生们处理好伤口，医生觉得他们最好去大医院做个检查，看看有没有内伤，不过男生们显然没有这个意思，沉默地离开了。
沈季舟十分不屑，不愿多看裴晏初一眼，晦气得要死。
他走在前面，沈如樱悄悄地慢下脚步，她歪过脑袋，看了看裴晏初，小声问：“是不是很痛啊？”
她看见裴晏初额头的伤，估计是打架的时候磕着了，有点严重呢。
裴晏初微微动容，他敛着眼，视线落在她秾丽的面庞上，她也望着他，水眸盈盈，女孩关切的眼神不似矫饰。
医务室外的花坛里种着的小树，秋风催红了树叶，随风晃荡，片片凋零，两人对视的一瞬，俊男靓女，风景悠然，很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沈季舟察觉到沈如樱没有跟上，回头看去，唯美一幕撞入眼帘，小情侣深情对视，眼神都要拉丝了，沈季舟差点呕出血来，火气直冲天灵盖。
真的见鬼，艹了，他还没死，好生生站在这儿呢，他妹和他死对头居然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
沈季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喊：“沈-如-樱！”
对哥哥的顺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沈如樱吓一哆嗦，迭声道：“来了来了。”
沈如樱从小就知道犯错之后装乖，十分娴熟，所以沈季舟也不舍得凶她，最多训她几句，让她下次别这样了。
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可惜沈如樱根本不长记性，下次再犯错，再装乖，有时候沈季舟还没来得及追责，她便迅速道歉了，诚恳得不行，沈季舟也拿她没办法。
可能因为幼时犯的错都是些小事情，沈季舟没有太过在意，还能跟她好声好气地说话，现在突然拿出家长的架子凶她，着实把沈如樱吓一跳。
她正要下台阶，身后的男人毫无预兆地攥住她的手腕，嗓音略微沙哑，低低地唤了声——“宝宝。”
其实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当时实在是太安静了，仿佛世界都停止了运行，等着裴晏初说出那两个字。
杨潼远远站着，猝然听见老大幽幽地喊一句“宝宝”，下巴都要惊掉了。
天呐天呐，这还是平时的冰山老大吗，他居然叫沈如樱“宝宝”！！！等等，他们是什么关系，老大为什么要叫沈如樱“宝宝”……杨潼CPU都要烧干了，他大脑宕机，看了看奇怪的三人，好似明白了什么……
沈季舟也被裴晏初这声“宝宝”给叫愣住了。
寂静几秒，他危险地眯了眯眼，拳头紧握，迈步往这边走来。
沈如樱见大事不妙，想要挣脱裴晏初的手，男人并不在意，他板正她的肩膀，目光专注，喉结压了压，低声说：“樱樱，跟我回家。”
“小哥哥……”沈如樱顿了一下，眼睫颤了颤。
她知道裴晏初所说的回家，不仅仅是回家，而是她给出的一种选择。
倘若她跟着他走了，她的家人该怎么办呢，她哥哥该如何自处呢。
两人相处那么久，裴晏初足以猜透沈如樱此刻的想法，她的神色踌躇，眸光微闪，不再看她。
裴晏初心脏一阵阵发酸，发胀，连呼吸都在隐隐作痛。
有一瞬，裴晏初甚至觉得他最爱的人会选择他，哪怕在放弃他的时候有所犹豫。
他能够扣住她的手腕，却扣不住她的心。
女孩清澈的眸子氤氲起水汽，她咬了咬下唇，艰难地说：
“小哥哥，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