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是光线的禁地，任何光芒都无法穿越数万米的水层，在这里行动，黑暗如影随形。
但黑暗当中并不安静，深海生物早已习惯阴森的环境，对它们而言，光线才是灼热的异象，漆黑的海水可以给它们带来更好的保护色，起码不至于被路过的强者顺手宰掉。
“按照水底人的说法，黑暗是最安全的区域，只有彼此祝福时才会宣之于口。”
路上，柳秀似乎什么东西都了解一点，聊起水底人的习俗也颇有研究，让一旁的熄日凌波连连点头。
“实不相瞒，过去我们的先祖害怕光，其实是因为上层有光的水域存在你们人族的活动，现如今当然再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这种习俗还保留着而已。”
邹川忽然好奇的问道：“既然黑暗是祝福语，那你们大尊者翻天有暗的名字，翻译成人族语言应该叫什么？”
熄日凌波沉默稍许，不等她开口，柳秀就给出给出自己的答案：
“刘有福。”
“那熄日尊者呢？”
“张蓝天。”
原来如此。
邹川点点头，表示尊重这种文化差异。
熄日凌波干脆保持沉默，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幸好水中天的距离不算远，很快视线边缘就出现耀眼的强光，如同一枚浑圆的巨型光球，靠近些就能感知到高能的热量，足以将附近的游鱼炙烤成熟海鲜。
水中天一如其名，是一片存在于深水中的小天地，直径宽广到未可知，其内部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骇人的力量，蒸发滚动至此的海水，形成一片“短暂”的真空。
因为力量一直没有散去，所以短暂也变成了恒久。
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水中天每隔数日就会传来一阵怪响，像是汪洋大海打了个饱嗝，声音震天动地，传出数万米远，而每次声音传出之后，水中天都会不显眼的黯淡一点。
柳秀猜测，这是支撑水中天的力量快要到达尽头，这片区域正在逐渐崩塌，要不了多久就会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整个崩解，形成一次足以颠覆整片海域的天灾。
而到那个时候，头顶上的猎磷邦定然首当其冲，几乎没有逃过一劫的可能。
熄日尊者对这个推测感觉忧心忡忡，但目前她又无暇去管，近在咫尺的兽潮显然是更紧迫的事情，事有轻重缓急，只能将水中天的难题留到以后解决。
只是没想到两个难题凑到一块，竟然合成一个。
“兽潮真的是从这里来的？”
听到疑问后，邹川也陷入深思当中。
尽管来这里之前他信誓旦旦，但那更多的是出于直觉，两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同时发生，那它们大概率互有联系，很难叫人不怀疑其中的异常。
但现在站在水中天附近，他才意识到猜测中有一个巨大的疏漏。
水中天内部不可能有任何东西。
这里就好像一枚黑洞一样，将附近的一切吸入其中并碾碎，黑洞核心固然存在着惊世骇俗的力量，但那也同时意味着绝对不会存在力量之外的物质。
黑洞不是洞，水中天也不是小天地，它们的共同点是都无法穿行。
“难道是猜测有误？”
邹川试探性的放出神识，又以更快的速度收回，周身满是烧灼皮肤的热量，附近区域的海水已经被完全烧开，只是对他们一行人构不成威胁，但若是继续往前的话，温度就会以几何程度飙升，估计不出十步，其就会到达一个超出想象的程度。
传说当中的天顶仙全力一击，大抵也不过如此。
本来邹川还想挑战一下这些深海异象，现在才发现天地之大，不容小觑，水中天就有如此威能，那其他异象估计也值得另眼相看。
“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干看着？”
似乎是发觉气氛安静太久，熄日凌波极其不合时宜的问道。
邹川笑着摇摇头，胸有成竹的答道：“当然不是干看着，我只是在等柳祖师想办法——祖师，你还记得此行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吧？”
寻找悟道根本来就不是他的责任，一路走来麻烦不断，也是时候把问题甩给真正该头疼的人。
柳秀当然记得，所以祂有些尴尬的微笑。
“其实我的建议是现在就走，没必要继续逗留。”
邹川神色诧异道：“现在就走？”
其实走不走对他倒是无所谓，但是此行真正的目的，凝结道胆的灵感还没线索，让人难免有些焦急，不愿就此回去。
“或者我们先回猎磷邦，之后再看情况行动。”
柳秀字斟句酌的说道，表情非常的肯定，祂是这里身份最高的人，作出决定之后自然无人再反对。
熄日凌波神情很不好看，但是她完全不敢多说。
......
数日之后，猎磷邦气氛仍旧焦灼。
尽管大部分海兽都被邹川处理干净，就在这一个月之内，城外又连续冲过来两批兽潮，其中甚至有一波充满从未见过的异兽，再次冲破修补不佳的防线，造成的损失让整座城邦震动。
平民的死亡是实打实的，这种情况显然无法用意外掩饰过去。
既然无法隐瞒，那勇士们只好将真实情况散播出去，所有居民都意识到下层战事的惨烈程度，一时间人心思动，很多人已经在考虑其他去处。
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去往其他城邦，其次的选择是一群水底人在“野外”组成聚居地，最差的选择本该是去往地表的人族国度，但现在却显然有更差的情况，那就是留在猎磷邦。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大尊者熄日凌波平安归来无疑是最好的消息，她的出现立即安抚住蠢蠢欲动的人群，带来的效果远远超出宣传部门的浑身解数。
也许在民众看来，至少大尊者没有死，猎磷邦就还能抵抗一段时间。
在困境当中，强者本身比什么都更让人信服。
随行的邹川和柳秀虽然受到最高礼节接待，获赠兽潮中的七成收获，但陌生的人族无法让水底人信任，始终被排斥在核心圈之外，甚至连行动都要受到明里暗里的限制，心情本就变得不太好。
更何况，他们还在这里见到一个绝对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