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安攥紧了拳头，心里甚至猜到谁撞了小三子，但他不敢信，也不想相信。
“长安？”
“啊，二婶，怎么了？”沈长安这才回过神来，对上张芬芳那双带着急色的眸子，轻声问道。
张芬芳关切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感觉你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昨天被吓到了？”
沈长安摇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将来还要保护阿鸢姐姐和大宝小宝，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听他一本正经的口气，往日里最喜欢逗他的张芬芳也没心情笑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好孩子”。
来京城的路上，小三子一家是最先跟他们走近的人家，当时小三子多乖巧啊，裴家人都打心眼里喜欢小三子这孩子。
如今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了，小三子又出事了。
他们怎么也笑不出来。
房里，裴鸢然一觉睡到中午，被床头的闹钟叫醒。
可眼皮子沉得都快睁不开了，绵了好一会才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裳。
“阿鸢，吃饭了。”门外传来她娘的声音，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昨晚守着小三子还不觉得，现在松懈下来，整个人都累瘫了。
她快步出了房间，走进堂屋，除了她爹，一家人都在。
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大家都在关心小三子的情况。
裴鸢然风卷残云地吃了两碗饭，还喝了半碗汤，最后优雅地擦了擦嘴，这才把小三子的情况具体说了一遍。
不知为何，她目光扫到沈长安时，感觉沈长安眼神有点奇怪。
等她再看过去时，沈长安的眼神又跟平时一样。
难道是她看错了？
众人听了小三子的情况，没忍住，把肇事者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沈长安坐着一动不动，脊背挺直，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裴江蓠以为他担心小三子的情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阿鸢姐姐不是说了吗？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可是他的腿断了。”沈长安声音冷冷的，提到小三子，他就觉得发寒。
裴江蓠拍他的动作也微微一顿，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裴鸢然。
裴鸢然点了点头，“情况有点严重，我尽力医治，但就算能让他继续走路，可能也会是个跛子。”
这件事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小三子爹娘，怕两人承受不住。
不过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她打算下午跟刘全和王花说一声，还要注意小三子的情绪，以免影响他伤势恢复。
午饭过后，裴鸢然就去了小三子家，把她爹换回去休息。
得知小三子以后很可能就是个跛子了，王花又哭了。
“婶子，我会尽力医治，让他的腿恢复到最好程度。”
“阿鸢，谢谢你！”刘全扶着王花，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她面前。
见两人要磕头，她立刻弯腰扶住两人。
“阿鸢，你就让我们谢谢你吧。”刘全声音有些颤抖，“这可能就是小三子的命，以前有个算命先生就说他命不好，原来，真的不好。”
“只要人还活着，命好不好就是自己说了算，一切还是要靠自己去搏。”裴鸢然温和地看着两人，继续说道：“小三子心性良善，将来必然会有好日子。”
刘全和王花苦涩一笑。
“我们现在也不求能过什么好日子了，只要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三人在院子里说着话，沈长安却在小三子房间里，陪小三子说话。
小三子感觉浑身都疼，脑袋疼，胸口疼，腿也疼。
他想换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稍微动一下就痛得他眼泪直流。
沈长安连忙起身帮忙，小三子却轻轻握住他的衣角，问道：“长安哥，我的腿是不是坏了？”
黑黝黝的眼睛映着沈长安的脸，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可沈长安总觉得，小三子心里憋着数不尽的伤心难过。
他那么平静地问，怕是早就猜到了。
沈长安攥紧被角，别开脸，不想让小三子看清他泛红的眼尾，道：“不会，阿鸢姐姐说她有办法。”
“哦。”小三子答应一声，眼角也红红的，却还是用力地扬起笑脸，道：“其实没办法也没关系，以前就有个算命先生说我命不好，昨天我都感觉自己见到阎王爷了，还能重新睁开眼睛看到你们，已经是万幸了。”
“小三子。”沈长安声音极其压抑，看着床头上那块牌子，道：“你还记得那辆马车的样子吗？”
小三子怔愣片刻，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辆马车的样子。
见他这模样，沈长安便知道他记得，温声说道：“你告诉我，那辆马车有什么特征。”
“马车上面，挂着将军府的牌子。”小三子声音很小，见沈长安愣了一下，又说道：“我跟私塾的先生学了几个字，我看清楚了，长安哥，那是将军府的人，他们为何会经过桂花村？我快被撞死了。”
“我娘才给我做了一套新衣裳和新鞋子，开春就能穿了，我好恨。”小三子声音很轻，不哭也不闹，“可我看到了，那是将军府，我们，斗不过。”
沈长安倏然咬紧牙关，看着小三子那双茫然的眸子，就好像掉进深不见底的水里，四面八方的水挤压着他，让他喘不上气来，心也钝钝的疼。
片刻后，沈长安把思绪抽回来，对小三子说道：“别想那么多，你要尽快好起来。”
“嗯。”
小三子闭上眼睛，轻声说：“我想睡会。”
沈长安见状，悄无声息地拿起他床头的牌子，走出房间。
“叔，婶子，这块牌子是不是撞了小三子的人留下的？”
刘全和王花看到那块牌子，顿时眼睛发红。
“是，我亲眼看到这块牌子从那人身上掉下来的，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王花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他，小三子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了，叔，婶子，一定要把这个东西收好。”
说着，沈长安把牌子交还给刘全。
裴鸢然却听出其中意味，挑眉看向沈长安：“他们会回来找？”
“嗯。”沈长安点了点，“一定会。”
刘全和王花相视一眼，心里也没底。
对他们而言，那人会不会找来都是其次，重要的是，他们的儿子能不能恢复如初。
要是不能，那人也跟着受同样的伤才好！
待裴鸢然带着沈长安离开小三子家时，天又黑了。
她见沈长安若有所思，轻声问道：“你认识那块牌子？”
沈长安身形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