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江小姐，您一直都是自由的。”】
不出意料，杏寿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因为在开口前就已经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杏寿郎并没有感到失望沮丧。
佐江小姐性格中散漫怕麻烦的那一面，让她在遇到有着复杂情感纠结的事情时，会下意识选择躲避。就像他第一次随父亲来到矢雾宅，佐江小姐不想与他们见面就躲到后院一样。而且那次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偷偷跑去看了。
此时没有得到回应，其实就是最好的回应。
他注意到佐江手中的茶杯空了一半，于是收回手去端茶壶，又帮佐江倒满了热茶，还笑着问她:“嗯，这下酒醒了不少吧？”
“……”
丝缕稀薄的热气缭绕上绯红的脸颊，佐江小姐咬着下唇，向他看来的目光越发迷茫无措，仿佛连眼中的那点深蓝都开始摇晃。
她想说些什么，但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只得低头去看手中的茶。浅褐色的茶水表面正荡开一圈圈微弱的涟漪。
造成了困扰啊……
杏寿郎暗自叹了口气，在完全没有恋爱经验指导的情况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您不必着急回答我。立刻得到您的回答，并不是我的本意。”
“……那你的本意是什么？”欲言又止好几次的佐江小姐，终于能声线沉缓地出声了，“我不明白。”
“将心意告诉您，这就是我的本意。”杏寿郎稍作停顿，又补充说，“虽然您解释说，想要离开矢雾山的原因不在于我，但我知道，一旦您离开，就不会再与在这里认识的人相见了……也包括我。对吗？”
佐江抬起了眼睛:“……所以你是希望我可以长长久久的留下吗？”
“不，”杏寿郎回答得果断又坚定，“我并不想束缚佐江小姐。您一直都是自由的。只是如果佐江小姐执意要离开，那么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不管您会去到哪里，都能与您保持联络……”
他诚挚热切，却也十分温柔地望进佐江眼底，说，“我不想失去您。”
“……”
佐江躲闪了一下，侧开脸颊说，“我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离开矢雾山后要去哪里，我还没决定，所以起码会等到春天……”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呢！”杏寿郎微微感慨似的说着，望了望桌上的小座钟，代表时针的金属指针正在缓缓指向五，于是他拎起身旁的刀，缓缓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佐江:“……你又想撩完就跑？”
“嗯？”她嘀咕的声音太小了，甚至没有小座钟的滴答声响亮，杏寿郎没能听清，“您刚刚说什么？”
“……我是说你这么快就要启程吗？”佐江稍稍抬高音量，疑惑地看向窗外，纷纷的雪似乎变小了，天空仍保持着灰蒙蒙的白，不看小座钟很难分辨时间，“有任务在身吗？”
整了整肩上的白外套，杏寿郎笑着侧身看向佐江:“算是吧，暂时没有得到明确的任务指令。我从北边过来，准备继续往南去，来到这附近的时候被鎹鸦提醒说得了半天假，于是特意跑来给佐江小姐拜年。”
佐江下意识转头看向没有进屋，就立在窗外的鎹鸦。这个小机灵鬼见她看过来，翅膀一扑腾，羽梢藏起来一大半，看起来像是做了个竖大拇指的动作。
佐江:“……”
机灵过头了吧？！
“而且，”杏寿郎微微笑着说，“佐江小姐需要一段时间冷静冷静吧？”
佐江没否认:“只是……暂时。”
说完，她抬起茶杯，将热茶一饮而尽。
她已经冷静些了，被驱散的醉意晕眩又有回返的征兆，好在滚入腹中的热流给了佐江微微带着烫感的安定。她抖下肩头披着的被子，站起身走向门口，在距离杏寿郎仅有一尺的距离停下来，也不去看他，只是说:“我帮你准备些吃的吧。”
“好啊！”
杏寿郎应答着，随她去了厨房。
山下人送来的礼物在橱柜里堆了一堆，大多都是比较精致体面的吃食礼品。佐江就从里面挑了些好携带的点心之类的，妥善装在一起，交给杏寿郎。
而他一直盯着高柜上的一盘形状和颜色均有些古怪的面食，最后忍不住指着它问佐江:“那是什么？”
佐江一时难以启齿，尴尬地别开脸说:“是……我尝试做的年糕。”
这是她昨天为了排遣忧思，照着矢雾夫人的菜谱做的，但成品不仅烤焦了，也不够粘，还放了过多的糖，就连形状看起来也十分“喜人”——忧思没排成，反而让她感到非常扎心。
佐江没解释这些是她此次、也是首次尝试的失败品，因为它们糟糕的品相已经昭明了一切。
杏寿郎立刻提出请求:“我想要吃这个！”
佐江:“不，等等，再，再怎么说这都是失败的——”
杏寿郎直接伸手捏起了一个。佐江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想阻止他，但他毕竟长高了那么多，还是轻轻松松把年糕丢进嘴里。
几乎是咬下去的第一口，杏寿郎就被甜倒了牙，捂着腮有些愁苦地皱起眉:“太甜了！”
但他鼓起的腮帮还一下一下地嚼着，居然真的吃下去了，“好像也不够粘啊。但糯米好香，或许沾点酱油吃会好一些……？”
佐江抓着他的手臂，僵了片刻，这才落下踮起的脚，放开手无奈道:“你不用勉强自己吃下去。”
“才不是勉强吃下去的！”杏寿郎纠正她的说法，手再次伸向高柜上的年糕，“我相信佐江小姐以后会做得越来越好吃！”
佐江:“……可是现在的完全不好吃啊！”
“那是另一回事了，”杏寿郎鼓着腮帮嚼嚼嚼，还一本正经地说着，“虽然不是最后的成品，但也是需要品尝的嘛，这样就不会错过进步的过程了。嗯，而且除了太甜和不太粘，我觉得还蛮好吃的！”
……作为年糕来说太甜跟不太粘已经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了吧？！你到底是怎么尝出这样还蛮好吃的？！
佐江瞪着杏寿郎，脸颊有些热腾腾的，觉得他实在太难懂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又去整理了一下预备杏寿郎带走的点心干粮，假装没看见这小子光明正大把那盘剩下的年糕全都打包塞进其中的举动。
外面连续下了三天的雪势的确小了不少，估计天黑之前就会停了。
佐江送杏寿郎到门外，他来时在雪地上踩出的脚印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他一踏上雪地，顿时发出“格叽格叽”的声响，仿佛能在寂然的山林间荡出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