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微风和煦。
因着是叶愫的忌日，云昭起得很早，紧袖窄腰的月白色缠枝莲的长裙，腰间只缀了一个香囊，手腕上带了数年的红绳依旧鲜艳，衬得她肤白如玉。
淡妆素衣，一双眼睛却华美潋滟，似乎蕴进了风与月。
她远远见云行简踏出院门，一袭水蓝色的衣袍随行而动，朝阳下漾出一片细浪，风神俊朗。
“公子，现在就去么，二小姐还等您呢。”闻溪跟在他身后提醒道。
云行简和他低语了几句，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神色匆匆地朝外走去。
“闻溪。”
目送云行简远去的闻溪刚转身，就瞧见云昭：“二小姐，您这么早就过来了。”
云昭问道：“阿兄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闻溪伺候云行简多年，知道自家主子将二小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从不会有事瞒着她，便解释道：
“昭和王派了人来，不知和公子说了什么，公子便匆匆忙忙地要走，公子还说让二小姐先行一步，与他在崇福寺汇合。”
“萧霖？”
云昭眉心微微动了动，眸子不自觉地浮出一层冷意，兄长不愿入仕途，但依旧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存在，萧霖却数次将云行简卷进朝中事。
“可有说找我阿兄什么事情？”
闻溪摇了摇头：“不知，但二小姐不必担心，公子身边带来琴奴和剑奴不会有事的。”
剑奴的实力云昭是见过。
琴奴则不同，来到云行简身边并不久，就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样，实力却并不在剑奴之下。
云昭也没过多担心，只道：“那好，我先行一步。”
走出府门。
早有马车候在原地，坐在车辕上的人眼生得很，并不是蒋山。
“云姑娘。”金六见她出来，立刻跳下马车迎了上去。
云昭停下想了想，瞧着他有些眼熟：“你不是云家人。”
“卑职金六，奉命来送云姑娘去崇福寺。”金六回道。
“你们督主呢？”云昭问。
金六答道：“主子说还有要事处理，不好亲自过来，就让卑职来了送您，晚些时候主子会亲自来和您说的。”
云昭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殷岁晏让堂堂金甲卫，来做云府马夫的好意，却也不敢让金六在云府门前多留，直接上了马车。
出了城门不久，马车便缓缓停下。
然而出现的，并不是答应要和她汇合的云行简，而是殷岁晏。
殷岁晏上了她的马车，华丽繁复的赤色衣袍映着他好看的过分的脸庞，已经看不出昨夜重伤的模样，只是脸色十分苍白。
“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云昭脸色微变，想到他昨日的惨样，不由得有些担心。
殷岁晏示意金六驾车向崇福寺的方向去，才开口道：“伤已经没什么大问题，昨天谢谢你。”
云昭：“......”
她差点以为眼前的人被调包了，督主大人什么时候道过谢啊。
“不用谢......我方便问一下……是谁伤的你么。”
殷岁晏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声音微哑：“偷袭齐王被伤的。”
云昭一愣，合着苏洲白听到那些谣言都是真的。
“齐王知道是你偷袭了他的人？”
“不知道。”殷岁晏忽然一顿，望着目露担心的云昭，“你好像很关心齐王。”
云昭白了他一眼，原本那点对他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
“我和齐王非亲非故的，关心他做什么，我好奇行了吧。”
“逗你的，我知道你是关心本督主。”殷岁晏语气一分分柔和了下来。
他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
天亮前他才刚刚退烧，乾元帝还在宫中等着他汇报事情进展。
他好不容易爬起来，但听说太子也备了车架去崇福寺，他立马就让金六来护送云昭，打算进宫见完乾元帝再去崇福寺。
可......
他走出东厂，还是忍不住眼巴巴地追了上来。
云昭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欲言又止道：“齐王确实很过分，但现在和他对上，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你不会以为我掌控东厂，靠的是以德服人吧。”
殷岁晏微微侧头，轻笑了一声，随即又道：“齐王的话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再碰到齐王，我依旧会给他跪行大礼，毕竟他是王爷，我是奴才。”
敢和太子明目张胆对着干的奴才......
对皇帝行礼也只是弯弯腰的奴才......
让人闻风丧胆的奴才......
太谦虚了些。
“欲想使其灭亡，必先使其张狂？”云昭惊讶道。
殷岁晏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一晚上不见，聪明了不少。”
“今天太子也会到崇福寺来，来者不善，别到时候又让我救你。”
因重伤未愈，他说话时气息有些弱，即使如此傲娇的语气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云昭顿了顿，突然将手上的红绳解了下来，拉过殷岁晏的手，系在他的手腕上，鲜艳的红绳缀着不知名的坠子，衬着那双手越发好看。
看着殷岁晏的眸子，云昭解释道：“保平安的，我带了很多年了，现在送给你了。”
这红绳是几年前她在崇福寺求来的，本来想送给云行简，但是云行简外出求学，那几年很少归家，她便一直自己佩戴着。
这一戴就是数年。
殷岁晏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愣住了，目光落在手腕的红绳上，那上面似乎还残存着它主人的温度。
他第一次在旁人的注视下，心跳漏了一拍，连忙错开眼神，抽回了自己的手。
“为什么送我？”
云昭笑了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想你好好活着，好让我狗仗人势吧。”
殷岁晏也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垂下手臂，随着落下的衣袖将手腕上的红绳掩个干净，但到底没有摘下来。
云昭十分满意他的反应，想狗仗人势是真的，但希望他好好活着也是真的。
“命才是最重要的，你东厂的其他人又不是吃干饭的，哪里什么事情都需要你亲自出马。”
“送你去崇福寺。”殷岁晏认真道。
云昭：“啊？”
殷岁晏靠在车壁上，缓缓道：“送你去崇福寺，需要我亲自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