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云汐的记忆中，顾宴疏很少受伤。
更别提这样重的伤。
他是凌霄仙尊沈君言座下大弟子，极品变异清灵根，天生剑体，修真界数1数2的天之骄子。
他自拜入沈君言门下，从来未遇敌手。
他不止精通剑道，而且于丹器符阵皆有非凡造诣。
他能以1人之力荡平大妖“凌肃”巢穴。
昆山派所有让人头疼的棘手问题，只要交给他，定然可以妥善解决。
虽然顾宴疏的年纪在动辄千百年岁月的修真界中年轻到简直不值得1提，但太多光环加身，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他是昆山派半数以上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他完美到不似凡尘中人。
仿佛这世间事到了他手中就都不值得1提。只要与他在1处，无论在何处都不会觉得担忧。
这似乎是楚云汐第1次见他如此狼狈。
他好像也并没有因为成功突破出窍而感到多么开心。换句话说，这世上基本就没什么事儿能让他产生过大的情绪波动。
想到这里，楚云汐又不由得摇了摇头。
不……她忘记了，或许上辈子还真有那么1次。
她同样见到了他的失态，他的狼狈。
其实她上辈子曾帮顾宴疏上过1回药。
当然伤势没有这回这么重，但是过程有点儿屈辱。
说来可笑……是让沈君言用鞭子抽的。
抽的时候，叶星澜和江问轩都在场。
抽完还要罚跪，整整7天7夜。
就跪在上清灵峰的必经之路，虽说沈君言生性喜静，清灵峰中心地带除了他们几个亲传弟子之外从来不许外人进入，没有让“凌霄仙尊座下大弟子罚跪”这种事儿成为昆山派1大新闻，可叶星澜和江问轩上山下山都必须从那过，这就非常尴尬了。
顾宴疏毕竟是大师兄。
他跪在那儿，叶星澜和江问轩也不好意思大大咧咧的过。所以他们俩1合计，当天各自下山，去外头历练了1个来月。
偌大1座清灵峰，除了沈君言，就剩下她和顾宴疏。当时她想着顾宴疏的伤，心疼的掉了大半夜眼泪，后半夜从房间中偷偷跑出去给他换药。
夜间山中非常冷。
她穿了个里3层外3层，还是刚出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抱着手臂瑟瑟缩缩。
可顾宴疏独自跪在风口，血色从后背渗出，连乌发上都结了1层浅淡的冰霜，却依旧腰背挺直，半点儿也不肯示弱，好似疾风劲草，满身都是叫人移不开眼睛的风华无双。
她小声喊着“顾师兄”跑过去。
由于太急，没注意看路，不小心脚下1个踉跄，直接扑进了顾宴疏怀里。
顾宴疏似是愣了下，而后低声道：“云汐，你怎么来了？”
山风是冷的，他人是冷的。
桃花香也是冷的。
可见了他，楚云汐1颗心滚烫似火。
少女红着脸，举着手中的药瓶道：“顾师兄，我来帮你上药，还有……”
她顿了顿，声如蚊讷：“陪你1起跪。”
她要跟顾宴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她觉得这样子很感动。
可惜顾宴疏不这么想。
顾宴疏看着她。
他在沉沉的夜色之中静默了片刻，而后道：“云汐，快回去，不要让我担心。”
语气不容拒绝。
他待她好，但却从不让她分他的伤痛。
好像是关怀，又好像是因为始终无法交心。
她辨不出。
但知他说1不2，她急得伸出手搂住了他脖子，拿出从所未有的强硬态度。
她道：“顾师兄，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陪你。”
“如果你非要我走，那我就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跪着陪你。”
楚云汐那时本来就胆子小，说这话几乎耗尽了毕生勇气。
说完就把脸埋进顾宴疏怀里，1副死也不肯松手的架势。
心跳如擂鼓，几乎从胸腔里蹦出来。
顾宴疏无可奈何。
以前他可以强行将楚云汐带回房间，但这回不行，沈君言的话是——
“跪不足7天7夜，不许起身”。
顾宴疏、叶星澜和江问轩都是主意比天大的人，决定的事儿9头牛也拉不回。
可他们近乎偏执与刻板的执行沈君言的命令。唯1不同的就是，顾宴疏和叶星澜没江问轩干得那么明显。他们偶尔会表示出1点儿不同意见，但绝不包括罚跪这种事儿。这种沈君言说是多久，就1定会是多久。说不许起身，那就绝对不会起身。
结果各退1步。
顾宴疏同意让她帮忙上药，而她同意上完药就乖乖回去。
最后她看着顾宴疏身上的伤，1边给他上药，1边再次哭了个稀里哗啦。
自那之后，这个师兄待她越发温存。
然而沈君言到底为何如此动怒，原因她至今不知，因为事后，不管顾宴疏作为当事人，还是叶星澜和江问轩这两个旁观者都对此事讳莫如深，任凭她怎么费尽心机旁敲侧击也不肯吐露分毫。
她只知道，顾宴疏好像是瞒着沈君言干了什么事儿。
对于沈君言这个师尊，楚云汐是真的有些难以理解，也是真的看不透。
除了楚婉柔和作为替身的她。
沈君言跟哪个弟子也不亲近，而且格外严苛，到了近乎不近人情的地步。
若非的确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昆山派其余长辈都不会轻易对座下弟子动鞭子的，尤其是座下大弟子。
因为大弟子是陪伴他们最久的，也是所有弟子中最有权威的，除却某些极个别的情况，1般是他们的衣钵继承人，在师门中，其余弟子第1尊敬的是师门尊长，第2尊重的就要是大师兄，甚至于在1些特殊场合，如果大弟子要求做师弟的向自己跪下行礼，也会被认为是合理的。
可反之，若是作为大弟子却受到师尊重罚，还当着同门师弟的面，那这可就是1件十分有损颜面的事情了。等同于被当众打脸。
据楚云汐所知，修真界曾经有因此而师徒反目的先例在，并且还不少。
这也是为何顾宴疏被沈君言罚跪之后，叶星澜和江问轩会不约而同的选择避开。
他们也不想这个师兄太难堪。
可他们都懂得的事情，沈君言不懂。
又或者说……
不是不懂，而是没有放在心上。
那是楚云汐上辈子唯11次见到顾宴疏流露出不同以往的情绪。
唯11次……隐隐红了眼眶。
如果她没有眼花的话。
沈君言提着染血的鞭子走下来，面无表情问他：“知错了吗？”
或许是当真觉得很难堪，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顾宴疏没有回答。
沈君言那时耐性显然非常差，连耐着性子再问1遍的心情都没了。
长鞭毫不留情的落在脸上，噼里啪啦火花4溅，直接在青年白璧无瑕的侧颜豁开1道狰狞血口，鲜血“滴滴答答”好似断线珍珠1样往下淌。
如果没有叶星澜和江问轩1左1右同时拽住，楚云汐觉着自己能爆发出此生从未有过的力量冲过去。
打人不打脸，别说江问轩，就连脾气最爆的叶星澜也面露不忍之色。
唯有顾宴疏毫无反应。
沈君言这1鞭子下去，反而把他的情绪打没了，他显得格外平静。
片刻的寂静之后……
他俯身叩首，掷地有声。
他说——
“弟子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