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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父子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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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勾栏听曲到重伤谢寒,再到大理寺公堂怒砸谢谦,逃避婚事,这桩桩件件哪个像人干的?

    总之顾简最近做的混账事太多,细数起来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靖远侯顾挚端坐在饭桌前,只见他身着一袭墨袍,腰杆笔直如枪,面色坚毅,唯有头顶上生出的一撮白发,令得他多了些沧桑。

    观其容貌,隐约也能看得出他年轻时俊朗的轮廓。

    “这几日安乐村的事情老夫有所耳闻,总算是干了件人事。”顾挚夹起饭菜吃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是...表扬我?

    父爱是深沉的,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路见不平罢了,换做旁人也会这般做,不值一提。”顾简谦虚的说道。

    顾挚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听说那严地主的儿子不仅被你打断了右臂,而且你还差点把人脑袋给敲碎了?”

    顾简手中动作一滞,声若蚊蝇般说道:“怎么还诬赖好人啊?他那手臂明明是沈青打断的...”

    “混账!”顾挚自然是听到了,将筷箸往桌案上重重一摔,高声骂道:“没有你的命令,沈青能下如此重手?况且那严嵩已没有了反抗之力,你却仍然用棍棒重伤他,简直岂有此理!”

    “不止是他,那谢家小辈也是这般,为父倒是小瞧了你,小小年纪,心性咋如此狠辣?”

    顾简陪笑,大气不敢喘,额头上的汗珠只增不减...

    “儿子...儿子当时只想为民除害,没顾忌太多。”顾简偷偷瞄了顾挚一眼,轻声道。

    顾挚冷哼一声:“严嵩的罪责自然有南梁律法严惩,而你却公报私仇,凭一时之好恶随意处置,老夫且问你,你是地府的判官吗?”

    顾简的脸色有些难看,眼睛眨了几下,忽然将一盘肉推到顾挚面前,低声道:“别光说啊,吃点肉...”

    “混账玩意儿,屡教不改!”顾挚气得脸色铁青。

    良久,顾挚的脸色逐渐平和,轻声叹道:“都要成婚的人了,还是这般意气用事,那江源县县令与谢家有私交,你把人送进了牢狱,谢道成定会借此事上书奏请。”

    “那又如何?”

    顾挚神色微凝,浑浊的眸子深处透着几分清醒:“你不懂,如今我靖远侯府如日中天,做任何事必须谨小慎微,稍有差池,就有倾覆的可能...”

    “...伴君如伴虎,咱们这个陛下心思重,既用老夫,也会防着老夫,况且最近朝局风向不太对,极小的过错都可能成为别人弹劾的把柄。”

    顾简沉默,眉头紧皱。

    实际上他也感觉到了最近朝堂风向的变化,似乎梁帝在故意打压东宫。

    父子俩并没有在这敏感的话题上纠结,而是话锋一转:“爹,这两日儿子寻访了京城百里外的几个村子,发现南梁的百姓过得太苦了,很多村里的青壮病的病,伤的伤,死的死,更有甚者服徭役,上战场三五年都不能回。”

    “可即便是这样,南梁的百姓仍然在温饱线上努力的活着,他们对未来充满了迷茫,过着吃上顿没下顿风餐露宿的日子...”

    “生活困苦成这般,可仍然有像严嵩这样的蠹虫欺压乡里,肆意横行,儿子见了实在是气不过...”

    “痛心啊!江源县小小的一个村庄尚且如此,那整个国家呢?又有多少个严嵩?”

    “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从古至今,哪一个王朝的颠覆不是从百姓起义开始?”

    闻言,顾挚眼皮猛然一跳,随即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命了?混账东西什么话都敢说!”

    “父亲,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顾简双眸直视,没有丝毫退缩,一字一顿道。

    顾挚沉默片刻,沉重一叹。

    “你说的这些为父岂能不知?但身为臣子,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错了,也要将错就错,否则意气用事只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祸。”顾挚轻声道。

    顾简不以为然,淡淡地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错了就是错了,偏航就要去纠正,若是因为上位者一人,导致整个国家食不果腹,民不聊生,那是上位者的无能,我等应该推翻他,另立新君。”

    顾挚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目光阴寒,随即冷笑道:“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口,你是想死么?为父现在恨不得将你斩于马下,省得以后给家族带来祸患。”

    “大可不必,嘴嗨而已。”顾简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招惹。

    顾挚一声冷哼:“若是以后再让老子听到这般十恶不赦的言论,本侯必大义灭亲,还顾家安宁!”

    好吧,天聊死了,呆不下去了。

    顾简是惜命之人,他不敢在顾挚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我吃完了,爹娘你们继续。”

    见势不妙,顾简立马就撤。

    顾单见兄长溜走,手上的饭菜顿时不香了,于是立马放下碗筷,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这俩浑小子...”身旁看戏的柳泠苦笑着摇摇头。

    从小到大,顾简虽说做了不少错事,但对自家的兄弟是相当不错,小时候顾单经常跟在兄长屁股后面,跟随他吃喝嫖赌,因此对样样精通的顾简甚是崇拜。

    顾家兄弟走后,顾挚目光闪动,看向身旁的柳泠道:“这次回来,老夫发现简儿似乎变了许多。”

    柳泠缓缓起身,倒了碗水,叹道:“是啊,他这性子...比以前强硬了不少。”

    “的确,跟以前相比更混账了。”顾挚说话没有客气,若有所思之后,呢喃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啧啧,好文采!就是不知这两句诗出自何处,老夫以前竟然没有读过。”

    想到顾简刚才吟诗装逼的样子,顾挚更加来气。

    “也许,是简儿自己所作。”柳泠想了想,说道。

    “不可能吧,就他那样还会作诗?”顾挚一脸嫌弃。

    作诗咧,这可是读书人玩的高雅调调,学问大着咧,他顾简一个泼皮纨绔还会作诗?

    呵,简直笑掉大牙。

    于是,柳泠就将顾简在水榭苑作诗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那三首相思诗的全文,都背了一遍,细品之后,顾挚的神情逐渐变得精彩起来。

    “这...这是那逆子作的?”顾挚震惊。

    柳泠点点头,缓缓道:“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亲笔所写,假不了。”

    “虽然这小子平日里看着不着调,但这吟诗作诗一道,似乎比你当年更胜一筹。”

    “是啊,妾身也颇感意外。”柳泠轻声道。

    片刻,顾挚露出狐疑的眼神:“夫人,除了作诗,他...最近可还有其它反常之处?”

    “其它跟往常差不多,但近些日子去勾栏和赌坊的频次明显少了,有时说话也是奇奇怪怪,就跟中邪了似的。还有,不知为何,他似乎不满意陛下赐的这桩婚事,一直有退婚的念头。”柳泠想了想说道。

    顾挚嘴角微扬:“天子赐婚,哪能说退就退?这逆子真是欠揍!”

    果然,还是那股混账味。

    定了定神,顾挚仍有许些疑惑,联想到顾简吃饭前后的反常,目光变得逐渐凌厉起来:“那逆子...外面是不是养了女人?”

    “不能吧。”柳泠满脸错愕:“没听说啊!”

    “夫人觉得这种事他能嚷嚷?不妨仔细想想,那逆子去勾栏赌坊的频次少了,也不想跟长宁公主成婚,更不想呆在侯府,还借着散心的由头外出三五日不归...”顾挚成功将柳泠带偏,随即喃喃道:“将这些事串联起来,夫人不觉得太巧了吗?”

    柳泠沉吟,一脸错愕:“好像是的。”

    “让人查查吧,没有倒也罢了,若真是有,那就别怪老夫无情了。”顾挚缓缓站起身,语气有些愠怒,“我们侯府与皇家联姻在即,这个关键时候,可不能出任何差错啊。”

    也不能怪顾挚多想,主要是顾简平日里做的混账事太多,已经失去了父子之间该有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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