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照看宋砚礼逐渐变成一个不甚明了的黑影之后也沉思了起来，宋施主来到皇成寺的时候不满十三岁，至今在皇成寺已有四年多，这四年多的时间内他未曾见过宋施主骑过马，今日一见，这般熟手的身姿非熟练不可练成，而祝公子至今也不过是十七岁。
这当真是奇怪。
“殿下，关州都指挥使宁指挥听闻墨淮到了关州，恰逢他母亲六十大寿，他便请了普渡寺和墨淮一起开佛会，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这个宁指挥是建宁候的旁支，算是宁皇后手里信得过的人。
而宁指挥手里掌握着易州的边防图，拿到边防图就可以尽量减少损失的将辽东军移到易州，届时起势之际，可以出其不意的一举拿下易州和关州，直捣黄龙。”
“而且，南方洪水冲毁千亩良田，百姓民不聊生，听说难民足有数十万之众，而宁指挥的嫡亲弟弟恰逢是当地的巡抚，近来很有被问责的风险。
而这位老太太也想趁这次大寿给自己小儿子祈福。
咱们的人已经开始在难民之中散布言论了。”
历朝历代，上位的皇帝总是有那么些出奇的地方，类似挖出天命所归的石碑，又或者在鱼肚子里发现受命于天的皇帛，不过都是一种手段而已。
而程染让院长在难民之中散播这是天罚的言论。
在封建社会之中玩迷信这一套还是很有效的。
这几年晋成帝为求炼丹仙术越发的荒废朝政，难民之中天罚的言论喧嚣尘上，甚至已经隐隐有晋成帝当年皇位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天怒降下天罚的言论了，目的就是为了让晋成帝亲自下己罪书。
一个合格的帝王，心狠手辣和不择手段是必备的修养。
当天，程染以岳麓书院院长女儿的身份提前入住都指挥使的府邸。
法照看着自己家殿下一身粉嫩娇俏的少女装扮，出神的许久，耳垂旁若无人的红了，然后一路蔓延上了脸颊。
程染对着镜子插上了簪花，黄幽幽的铜镜映着晃动的花钿，那么一双描了眉的眸，烟雾般影影绰绰。
原本程染的身份是三师兄的好友，一道前来祝贺的，只不过安排在指挥使府的暗探传来消息，说是宁指挥使对于布防图看的很是严密，至今他们都不曾知晓放在何处，而且宁指挥使还会每月便换一次地方。
他们最近才冒死得到消息，宁指挥使对其母极其的孝顺，可以说是言听计从的程度了，这布防图很有可能在其母的佛庵之中。
而宁指挥使的母亲在后宅，院长不得已想出来让程染男扮女装进入后宅，只要进入后宅便有能够接应的暗探。
程染看了一眼法照的女装，简直的太辣眼睛了，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强暴了。
院长看了那么一眼，中午饭都没吃下去。
不得已，院长临时指派了一个女暗卫在程染的身边充当丫鬟，至于法照便扮做学子的模样。
这日晌午，春雨离人，街上浅浅落了些雨水，宁指挥使恰巧休假在家，听闻岳麓书院的院长来了之后，倒是亲自出来迎接了。
原本院长是离王一派，而宁指挥使是宁皇后的亲信，按道理来说两个人分属两个阵营，应当是水火不容，可是当年院长不单单是只有离王一个学生，在成为离王太傅之前，他手下的学子之中便有一位是宁指挥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更何况，离王已经死的十八年了，至于那个世子的传闻，宁指挥使是万万不信的，当年便是他奉了宁皇后的命令斩草除根的，有没有漏网之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更何况，当初院长不过只做了离王一年的太傅而已，感情远远算不上深厚，连陛下都默许岳麓书院的学生参加科举了，足以说明院长与离王牵扯不深，于是宁指挥使便也放下的戒心。
“老师，请受学生一拜。”
宁指挥使见到院长之后瞳仁微颤，神色动容，快步走了过去行了一个学子礼。
“老师，足足有十八年未见了，学生时不时的还会想起当年老师的教导。”
当年宁指挥使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半大小子，正值叛逆期，他们本是建宁候的旁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看主家的脸色，他那个怂包爹天天念叨的就是要他跟主家服软，要卑躬屈膝，心高气傲的他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一来二去就跟家里吵了起来，赌气离家出走，还是院长去把他给找了回来，一直在开解他。
“君守，快起来，你如今贵为都指挥使，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如何受得了。”
而程染戴着面纱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下了马车。
“这是小女辜染。”
程染站在院长身后行了个礼，压低嗓子细声细气的唤了一声宁叔叔，随后便装作大家闺秀的模样低着头不言语。
宁指挥使多看了程染一眼，看着娇娇俏俏的，跟那些闺门淑女没什么两样，寒暄着将人给带了进去。
“倒是不曾听闻老师娶妻，今日倒是让学生一惊。”
一生洁身自好的院长不得不晚节不保一下，只能含糊其辞的解释：
“她母亲去的早，一直养在深闺。”
“我那嫡次子，今年十七八的年纪，纨绔的很，天天遛鸟逗狗的，我瞧着就来气，不知可否跟老师讨一个学院的名额，日后让他跟老师一同去岳麓书院学习一番，也好改改他的习性。”
这个嫡次子是宁指挥使最疼爱的儿子，跟他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连脾气都相似，只不过他年轻的时候浑的时候幸好被老师及时悬崖勒马，而他这个嫡次子却是至今都还是这副样子，他生怕这么一个最疼爱的儿子养废了，便动了将他送到书院的念头。
“这事好说好说。”
院长战术性喝茶。
程染被丫鬟带着去客房休息，绕过假山之时只听到一声笑声。
“上啊，二毛咬死他丫的！”
“嘿，宁老二，你耍赖呢！”
“老子管你个球！二毛，上！咬死了我今晚上多给你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