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车行出来,郭昂急忙过去请示道:“大人,您是让善待谢阁老吗?”
张周闻言不由一笑。
大概郭昂觉得,他是在谢迁面前故意这么说,但其实背后要给谢迁穿小鞋狠狠报复谢迁,反正这是在张周的地盘,张周想怎么对付谢迁都行,谢迁属于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只能挨宰。
张周道:“谢阁老也不过是时运不济,被发配至此,就当是维持个面上的和睦吧。”
“可是。”郭昂道,“陛下那边……”
张周笑道:“你觉得,陛下是希望我与谢阁老之间和解呢,还是继续水火不容呢?”
郭昂想了想,似乎明白到什么。
皇帝自始至终都不希望张周跟文臣继续对立,他希望的是张周融入到文臣之中,只是文臣不给机会,然后皇帝才会泾渭分明要站在张周一边。
往往朝臣会有觉得,皇帝是想以张周来制衡文臣,那皇帝也大可不必,毕竟皇帝只是心向着张周,并没说要拿张周当武器去跟文臣斗,那对皇帝对张周来说都不是好事。
“就怕谢阁老不领会您的一片好意。”郭昂以站在张周一方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
“何事?”张周回头看着郭昂。
“事就定了?人就这么送来了?”张周还不太适应。
“那倒是。”郭昂道。
郭昂急忙道:“大人,还有一件事。”
之前家里几个女人,好歹也是走正规流程给纳过来的,到了崔元这里,一个京山侯的妹妹,就算只是个庶出,但好歹也该有个正规的仪式,可好像谁都不需要这种仪式。
张周笑着道:“以前谢阁老位居高位,他所见到的事情,也是俯瞰的,居高临下能看到什么?等他真正到了底层,跟普通人一样看到这个世界的改变,或许就能在态度上发生一些改观呢?”
郭昂一边领命,但见张周一边还在那嘀咕着什么。
“马车上是什么?”张周问道。
郭昂道:“本来还有一辆车,是跟着一起来的,只是路上有一些耽搁,估计会晚一天才能到,卑职明日会让人在城外迎候。”
但要是人来日才到,崔元就会错过跟妹妹的见面。
“应该……不会。”郭昂想了想。
张周一怔。
“所以啊,我不必与他完全撕破脸,身在内阁的他,或会在某些事上,成为我的阻力,眼前他也不过只是个落魄的老者,我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张周说着,招呼一旁的人给他牵马过来,“过几天,我会派人把谢阁老接走,这几天就劳烦郭镇抚使帮忙给照顾一下了。”
他都快忘了皇帝给他说的这个媒。
“是。”
郭昂凑上前道:“乃是京山侯之妹,按陛下的吩咐,让给送过来的,也无须什么礼数,直接送到您身边。京山侯府派了几个丫头和仆从沿途护送,把人送到之后,除了两个陪嫁的丫头之外,其余的都会回去做个交待,这件事就算是礼成。”
要让谢迁理解张周?这位蔡国公岂不是在对牛弹琴?如果文官那么好相与,也不至于朝中上下都要顺着顶层文臣的思路来做事了。
眼前崔元马上要出征了,此女的兄长还在港口,本来人当晚过来,晚上张周跟崔元之间还能喝喝酒,算是让自己便宜大舅哥给做个见证人。
“怎么不送到京城我府上呢?这顿折腾,不过也罢。”张周道,“人到了,给我送过去就好。”
张周道:“反正改观与否,他人都要在这里,该做的事一件不能少。哪怕是他为了眼前的局势,为了他的家人,也为了能早日脱离苦海,难道他就不会变通吗?我给他好的待遇,他不要,非要跟自己过不去?他以为自己是年轻人,能熬得住?”
双方只需要保持联姻关系,谁管一个小丫头是否旅途辛苦?
“是的。婚书和迁籍等事,会有人给办成,明日一并交给您。”郭昂道。
郭昂看着张周走远,也没回过味来。
“大人,事跟蔡国公说了?”旁边有手下过来问询。
“说了,明天把人给送过去,也不知怎的,张大人好像也并不太高兴。”郭昂道。
手下道:“或许是那位张大人觉得,崔家的女人进了张家门,那是便宜了崔家的女人,想往公府内塞女人的人家多了,可也就是崔家通过长公主的关系,把事给办成了。换了别人,那位张大人还未必同意呢。”
“也是。”郭昂叹道,“不过这侯门深似海,进了公府,跟进了皇宫也没什么区别。赶紧办事去!那个谢老头要善待一些,张大人对谢老头的态度非同一般,或还有转机。你们可别只想着朝廷风向,把事给办砸了。”
“是,是。”
……
……
远在宁夏。
眼看到年关,寒冬腊月之时,张懋腿疼的老毛病犯了,几天下不了床榻,找人给揉捏等都不管用。
最后还是当地的军将给他找了几个精壮的中老年妇人,用“拳脚”对他好一顿收拾,他才不像之前几天那么成天叫疼。
这天房间内的诊疗才刚结束,他一边揉着筋骨,一边开门出来,却见门口柳景已经等候多时。
“吓死我了!德才呢?”张懋瞪着柳景。
现在他非常厌烦柳景,觉得一切的祸事根源都是眼前这个不知进退的家伙。
柳景笑道:“公爷,刚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说是有关谢阁老的案子廷鞠,陛下亲自给定了个死罪。您的好日子快来了。”
“这与老夫有何干?”张懋皱眉道,“谢于乔,死罪?陛下是毫不留情面啊。”
此时张懋脸上挂着的可就不是喜悦,甚至也不是庆幸,而是一种近乎于兔死狐悲的哀伤,似乎生怕这种事下一步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来。
“公爷?您……”柳景也不太理解。
张懋冷冷道:“这对老夫来说,有何好的?谢于乔被问死罪,我应该高兴?”
柳景笑道:“您怕是不知道谢阁老是怎么被问罪的吧?谢阁老是因为参劾了您,不对,应该是您背后的那位新建伯,以及平虏伯等人,捎带着也参劾了您,而陛下问他的罪,就表明认可了你和小公爷的功劳,相信很快就会把您调回京去的。”
“是吗?”张懋皱眉,“此事还能如此看待的?你这算是,在安慰老夫?”
柳景急忙道:“没有没有,绝对并非安慰,乃说的都是实情。您也不想想,陛下为何在这节骨眼上给谢阁老定罪?还不是为了安抚人心?而您也是都督府的,只要您跟蔡国公之间冰释前嫌,陛下怎会为难于您的?蔡国公刚进京时,您可是力挺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