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真美。”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很平静地眺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
住宅区和闹市区中间有隔断，那一带漆黑一片。
这浓重的夜色，也反射到她眼睛里似的，黯淡无光。
“妈！你下来，好吗？过来我这边，妈！”
万瑾汐在后方五六米处哭喊着，恐惧让她浑身抖得像筛子。
只是一遍一遍，泪流满面地呼唤着不曾回头的母亲，声嘶力竭。
厉云霄沉了沉眸光，立刻用眼神向手下人示意。
他带来了不少人，黑色的衣服一个个没入影影幢幢的夜色。
得到指令后，立马四下分散开，小心地寻找合适的位置藏到天台外围去。
“妈，你快下来，想看风景我陪你看，求你了，快下来啊……”
万瑾汐一遍遍哀求，应该小心劝说的，但她自己的情绪已经崩溃了。
这个时候，万妈妈忽然动了一下。
万瑾汐心下一惊，差点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妈！”
“你爸，欠了九千万啊……”
万妈妈还是没回头，只是扬起脖子看向天空，像是在埋怨已经死去的丈夫。
她脸上依旧没有明显的表情，语气平静得异常，继续说道。
“这么多年了，还是那样，我们这辈子都走不出这阴影了。”
“原以为把你培养得足够优秀，也许这道难关我们就能越过去，可现实总是不遂人愿，靠你打工你就是再努力，一年挣一百万……”
万妈妈说到这里，整个人的死气更加阴沉。
卸了力道似的，背部微微下耷。
“还需要九十年啊，九十年，一代一代，加上天文数字的利息，根本就还不清。”
“不会的！我和云霄谈恋爱呢妈，你快下来，先下来！”
万瑾汐脑海中警铃大作，踏近一步，试图先把母亲骗下来。
匆匆抹掉脸上的泪水，硬是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云霄家有钱啊，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
可她还没说完，万妈妈突然笑了。
她的笑夹杂在风中，无喜无悲，有那么一丝怪异。
笑着笑着，万妈妈低头看向底下通明的灯火。
脚底板凉飕飕的，像踩在风中，让她有跃出去的冲动。
她双手攀着围栏的边缘，身体微微前倾。
“妈！”
万瑾汐几乎失声尖叫起来，这一声大得在这个空间响起了隐约的回声。
万妈妈背影一滞，却是直接说道。
“你们已经分手了吧？”
万瑾汐一下愣住，眼泪从睁大的眼眶里瞬间滑出。
万妈妈自嘲地嗤笑了一声，开始列证据。
“云霄多久没来了，你回来也没见他上门，没有电话，没有礼物。”
“如果你们还在交往，他怎么会在你生活里一点痕迹都没有？”
万妈妈说完，开始低声呢喃。
“我们万家完了，彻底完了，什么都没有了……”
万瑾汐意识到什么，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哄骗。
“妈，你误会了，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啊！”
“我们，我和云霄都在为未来做打算，他现在很忙，我刚回国也在事业上升期，本来准备稳定一点后再正式来家里的！”
“……”
厉云霄站在很靠后的位置，听见这些话，脸色冰冷刺骨。
他分分钟就想走人，可看到万妈妈那道随时可能被风刮下去的背影。
眸底微微一凛，忍住了没走。
“妈，真的，我和他没有分手啊。”
万瑾汐还在编，说着这些谎言，喉咙口被什么堵了似的分外艰涩。
但咬了咬牙，还是给了一句。
“真的！我不会骗你的妈，咱们先下来好吗……”
她劝着劝着，眼角余光发现厉云霄来了，简直大喜过望。
话锋一转，还有点破涕为笑的意思。
“妈你看！云霄来了！”
万瑾汐立刻两步跑到厉云霄跟前，直接拉住他的手。
眼神交换间，祈求他就配合这一回。
而后，就将人拉了过去。
两人并排站在一起，万瑾汐这回呼唤母亲的声音有了点底气。
“妈妈你快下来吧，看看谁来了。”
听到这句话，万妈妈终于回头。
看到真的是厉云霄，无神的眼睛并没有被点亮。
她盯着几米外的这个年轻人，只问了一句。
“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厉云霄眸色沉沉，没说话。
万瑾汐没想到会当着面又这么问，赶紧帮忙回答。
“当然没有了，不然云霄怎么会来呢？”
可万妈妈听不进去似的，迫切地想要确认什么，冷不丁就是一句。
“那云霄你什么时候娶她？”
一听到这个问题，就是万瑾汐都怔了一下。
万妈妈执着地盯着厉云霄，这次一定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
厉云霄微微掀起眼皮，仍旧是一言不发。
“你……”
万妈妈开始有点按捺不住了，往回倾身想要再问一句。
而就在这个时候，藏好的手下人瞅准这个时机，一击必中。
从阴暗的墙影里猛地伸出手，牢牢扣住万妈妈的手腕，左右两边完美配合。
一个往里拉，一个顺势抱住重心。
“扑通”一声，就将万妈妈成功拉回栏杆内。
“你们是谁！放开！给我放开！”
万妈妈一下炸了，疯狂地挣扎起来，毫无章法地捶打摁着她的人。
“快！”
怕万妈妈挣扎中伤到自己，手下人都不敢动，立刻朝另一边喊了一声。
马上就有另一队迅速靠过来，为首一个人放下背着的医药箱。
取药，排空气，注射，一气呵成。
等安定顺着万妈妈手臂的静脉流入全身，她的动静慢慢减弱，直至昏睡过去。
“呼……”
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松了口气。
看着这一幕，万瑾汐圆瞪着眼睛，半天没回神。
眼里映出这混乱的一切，支离破碎。
却在这时，听得边上冰冷的一句。
“不要再瞒着你妈，没意义。”
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万瑾汐微微一颤，眼神暗了下去。
天台的风一瞬变得更喧嚣，吹得她的内心一片荒芜。
但她咬了咬牙，只是点头低声说道。
“我会说清楚，刚才只是权宜之计。”
厉云霄扫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就准备走了。
闹剧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