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没喝酒，你们回吧。”
苏糖站在原地，摆了摆手没有再往前走。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吕紫瑶似醉非醉，临走前回身给了苏糖一个很轻的拥抱。
“行了，醉鬼快回去休息吧。”
苏糖拍了拍她，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道别后，大家就都走了。
武冕和其他师兄走在后面，他们各自在聊自己的话题。
表面上，似乎并无瓜葛。
苏糖看着这好像有些刻意保持的距离，微微敛了下眉心。
良久，叹了口气。
她这会儿还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不想回学校，也不想回那个家。
自己一个人的话，感觉思绪都快暴走了。
“怎么搞得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似的……”
苏糖自己都觉得无语，想了想，突然记起厉奶奶还在医院。
她也就不多想了，当下就决定去看看老人家。
“奶奶？”
等苏糖到医院的时候，时间也不算晚，还在探视期内。
轻轻推开高级病房的门，也很轻地唤了老太太一声。
但与往日热情回应她的情况不同，此时病房里静悄悄的。
不知怎么的，苏糖心里咯噔一声。
转头就看到似乎已经睡着的厉奶奶，那些显示生命体征的数值正在有序跳动。
苏糖盯着看了好几秒，才缓缓松了口气。
进去后，小心地将门关上。
她来到病床前，安静地坐下。
看着与平常有点不太一样的老太太，她有些心疼。
这时候才真切地感受到，厉奶奶真的上了年纪了，身体的衰退是不可避免的。
看着看着，苏糖无意识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这种感觉很神奇，生命离得最远的两种形态，就在她眼前。
一个人无论中间经历了什么，似乎都无法跳开这两个象征着始末的阶段。
就像一种答案。
看着老太太安睡的面容，苏糖都没发觉自己慢慢平静了下来。
尽管没有人和她说话，又好像千言万语已经聊过了。
她这一坐，就坐到了很晚。
直到值班的护士第二次来提醒她该离开了，苏糖才起身。
“奶奶，下次我早点来陪您说说话。”
对着老太太轻声呢喃一句，她又看了一眼厉奶奶的面容，才转身出去。
只是刚走出病房，迎面就赶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走廊的另一边，厉云霄披星戴月过来了。
苏糖微微愣了一下，倒也不惊讶。
“奶奶睡了。”
等人到近前，她淡淡说了一句。
厉云霄点下了头，便侧开一个身位。
“那我们走吧。”
苏糖没多说什么，跟着下楼。
她一路都微微低着头，原本放空的脑袋，在离开那个安静的氛围后，似乎又要嘈杂起来。
等到了库里南边上，苏糖习惯性地伸手要去开门。
但还没碰到金属把手，一只大手就从她背后伸出来，轻轻按在玻璃上。
“别上车，周围有个公园。”
“啊？”
苏糖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地回头。
厉云霄平静地看着她，背光的脸衬得一对眸子更加深邃。
这个人不是在开玩笑。
苏糖却是更疑惑了，她默默往外瞄了一眼。
“这黑灯瞎火的，逛公园？”
厉云霄从善如流地收回手，轻描淡写道。
“不逛，怕你emo。”
“……”
苏糖这下是有点惊住了，呐呐地看着厉云霄。
过了好一会儿，抬手不太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这么明显？”
她有些郁闷，不至于吧？
厉云霄不动声色，直接说道。
“还行吧，和写在脸上比起来，不明显。”
苏糖无奈了，瞪人的力气都没有。
看来，是相当明显。
憋了一晚上了，她想了想，还是选择开口。
“晚上我去了同学的生日宴，吕紫瑶，你见过的。”
刚想讲讲晚上碰见的事，厉云霄突然转身，慢悠悠地向公园走去。
苏糖眨了下眼睛，这都开口了哪能停下。
也不管那么多，便跟了上去。
“就是这样了。”
苏糖将吕紫瑶和武冕的事情说了，也没连名带姓。
只是她看见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感觉。
厉云霄一路都安静地听着，等苏糖说完了，沉吟了片刻。
“吕紫瑶成年了吗？”
苏糖正困顿在自己的良心里，乍听这一句，有点懵。
“都和我同学了，能是未成年吗？”
她一时没转过弯来，诧异地看向厉云霄。
“那就是了，她的处境，是她自己见的时间长，还是你知道得多？”
厉云霄语气平淡，又问了一句。
苏糖似乎听出了点端倪来，倒是实诚。
“当然是她自己更了解。”
“你也说她自己更了解，成年了，又了解自己。”
厉云霄往前再次走了几步，就停下了。
侧过身来，笃信地看着苏糖，继续说道。
“一个了解自己的成年人，你觉得她不能为自己做主？”
“话是这么说……”
苏糖吸了下鼻子，有些挣扎。
毕竟吕紫瑶那种情况，不就是背离道德背离家庭吗？
虽然，她本身处在当中也很难。
厉云霄见苏糖还要钻牛角尖，便正过来站定。
这条路有坡度，居高临下的姿态就更有压迫感了。
他平静地看着她，语气里没有半分模棱两可。
“退一步说，即便她不能为自己考虑，成年人也该有足够的能力去面对自己的选择。”
“有人逼着她这么做吗？她是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吗？”
“医学研究生智商应该没问题，有正常的社交活动，说明情商也还行，你认为她会没有思考吗？”
厉云霄一连串的反问，裹挟着凉感的晚风，一股脑朝苏糖吹来。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直接愣住了。
“她是想要这么做，并且也做了，仅此而已。”
最后，厉云霄落下这个结论。
“飒飒飒……”
又是一阵夜风，吹得周边的林木沙沙响。
苏糖定定望着他，忽然明白过来了。
这一切，原来已经是吕紫瑶自己的选择了。
微微抿了下唇，苏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或者该说，她也没有评价他人的资格。
“可是……”
苏糖低下脸，到底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这时，听得前方飘来一句。
“你要是想操心，多操心操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