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躺在岸上，大口大口吐着嘴巴里因为缺氧下意识张开而倒灌进去的湖水。
泥沙、枯叶，腐败的植被。
总之，什么都有。
那个神秘人将秦衍送上岸后，又再次毫不犹豫，一头重新扎进了湖泊中。
不久之后，昏迷的林家二老，被人托举着，送上了岸。
秦衍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第一时间爬过去，伸出手在林家二老的动脉处探查。
还好，脉搏虽然微弱，但还在跳动。
秦衍来不及松一口气，立刻改变姿势，跪坐起来。
双手交叠，开始给林家二老做起心肺的简单按压。
那个神秘人浑身带着脏兮兮的淤泥，见状也凑过来，匍匐在岸边，帮助秦衍将二老的头垫高，以防可能出现的窒息行为。
要紧关头，秦衍顾不上洁癖。
但多年以来的习惯，早已经让身体形成了生理反应。
几乎是神秘人凑过来的瞬间，秦衍的身体下意识就往旁边躲了一下。
与此同时，那个神秘人愣住了。
秦衍的脑袋，突然被人不轻不重打了一下。
“臭小子，什么时候还嫌弃起你爹我来了。”
这句话很轻，也很快。
快到让人听不真切。
秦衍一脸抱歉：“抱歉前辈，是我...什么？！”
秦衍一双眼睛，瞪得无比之大。
几乎下一秒就快要从眼眶中掉出来。
神秘人迅速将左边手指勾起，示意秦衍噤声。
秦衍看着那个手势，干燥的眼圈，渐渐湿润起来。
他不会记错。
这是他和他父亲约定的小秘密。
小时候，他父亲经常做些便衣工作。
为了不连累家里人，父子俩只能装不认识。
但怕儿子伤心，秦父就偷偷朝着自己家扔了一个小飞机。
小飞机上说，只要他想秦衍，就会勾勾自己左手的小拇指。
因为小拇指拉过勾，算过帐，代表了人们最多的承诺和爱意。
所以，虽然面前的人声音并不像自己的父亲。
脸部也被烂泥遮挡，看不清模样。
但秦衍就是认定，面前的人是自己早已死亡多年的父亲。
他继承了自己父亲的职业。
自然知道，一个军人选择假死，这么多年不出面不和家人相认，一定是有特别的任务。
而现在，自己父亲重新露面，是不是意味着，当年的那个任务完成了？
秦衍一双眼睛饱含千言万语，对面的人却再没有说出一句话。
秦衍只能眼看着自己父亲再次沉进湖泊，仿佛从没出现过。
只是，他的目光很快被一行泥土小字吸引。
“1023。”
...
周云野和林修瑾醒来的时候，正睡在医院病房里的两张椅子上。
几乎是两人睁眼的瞬间，狭小的椅子不能支撑两个人的大幅度动作，两个人立刻从凳子上滑落到了地上。
林修瑾捂着脑袋，碰到脑袋上的伤口，不由发出“嘶”的疼痛。
“嘶，秦...”
林修瑾猛然顿住。
他伸出一只手指，嘴巴惊讶大张，甚至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手指指着病床，带着不可置信。
“爷，爷爷？！”
病房里的那两张床上，正是本应该沉到湖底的林家二老。
周云野一脸惊愕。
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她被秦衍打昏。
然后，一睁眼就在了这里。
再然后，就看见了林家二老。
林家二老仍然在熟睡，没有醒来。
但平稳均匀的呼吸，让周云野和林修瑾放下心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林家二老能够平安归来，就是好的。
只是...
周云野立刻担忧起来。
小唐水性不好，她和林修瑾又是昏迷状态。
那是谁救的林家二老？
周云野一脸紧张。
“秦衍？秦衍你在哪？”
考虑到可能隔墙有耳，周云野的声音被克制地压低。
她只敢一边低声呼唤，一边站起身，在病房里寻找秦衍的痕迹。
刚才没发现，现在站起来，才发现了这间病房的不同。
她住过兰城的医院。
这时候的医院，基本都是光秃秃的大白墙。
偶尔有几个讲究的，比如妇幼保健院这种，会刷粉色的漆。
再或者，刷绿色的半墙漆。
但是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现在这种。
头顶，是斑驳的墙皮。
面前，是裸露的灰色墙面。
时不时，还有一滴水滴在周云野的头上。
整个病房，空旷又宽敞。
周云野走到其中的一面墙壁前，试探性地伸出手敲了敲墙面。
传来的声音，格外沉闷。
就像外面有好几堵墙那般。
右手边，倒是有一扇窗户。
周云野试着推开，发现窗户外面，还是一面墙。
她寻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哪里有门。
所以，她们是怎么进来的？
还有，秦衍在哪？
周云野不太知道市里的情况，林修瑾却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废弃的第三医院旧址！”
见周云野不解，林修瑾好心解释。
第三医院，是建国前就有的医院。
只是因为发生过一些事情，地理位置又太偏，就被渐渐废弃。
建国以后，本来想重新利用。
却因为各方协调不下，一直耽误至今。
空置的医院，难免会被富有想象力的老百姓们传出点鬼怪传说。
久而久之，就真的彻底被废弃。
不过也因此，成了孩子们探秘的乐园。
只是，林修瑾也没见过这样没门没窗的房间。
除了有一面墙，上面被油漆写着四个数字。
“1023”
还不等两个人再有下一步动作，头顶不易察觉的地方，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口子。
下一秒，一个左脸被伤疤贯穿的中年男人，就突然出现在了两个人面前。
紧随其后的，是秦衍。
伤疤男人声音嘶哑，似乎受过伤。
但看见周云野的一瞬间，还是眼睛一亮。
他局促不安地伸出手，想要和周云野握手，又很快收回。
周云野看着面前的人没毁容的半张脸，和身后秦衍小心翼翼的样子，猛然意识到什么。
这是，秦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