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他们这副模样，柴永年失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事儿，村里人都拿着当笑话说呢。”
什么样的笑话，能让人笑谈了这么长时间？
叶江毓几人心里暗自嘀咕，面上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情，看着柴永年。
“我们算是较早的一批下乡知青了，当年是奔着建设农村来的。”
说是奔着建设农村来的，但实际上知识青年下乡，不过是为了缓解城市人口的压力罢了。
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因素。
当年的他们不懂，如今也懂了。
想明白的他，有过失望，有过挣扎，也有过怨恨。
可如今，剩下的也只有生存罢了。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留在乡里，结婚生子。
他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
难不成还能回城不成？要能回去，他早回去了，也不至于在这里待了八年之久。
他这辈子，能有几个八年经得起这般蹉跎？
再来个八年，他都要老了。
他眼神颇为复杂的看向杨尔云，轻轻一瞥便转开了视线。
既然下定了主意，那便不再纠结了，各自安好吧！
他按捺下满腹的心思，转头跟众人说起话来。
他轻叹一声：“当年，我们初到村里时，可是受到全村上下热情招待的。”
不然，也不能将村里那么好的地儿分给了他们住。
“那会，我们便听村里人说了，这些个大队长，为了争取我们这些知青，可是差点打起来了。”
说起这个事儿，他这心里头也是挺复杂的。
如今想起来，也是颇觉惭愧！是他们辜负了乡亲们的期待了。
实事没干出什么来，倒是坏了这知青的名头。
此时，再细细想起来，这个笑话竟有几分讽刺。
他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看了眼周围的人群，再看看那些知青们，他欲言又止。
迟疑了会，终是说道：“回去我再跟你们细说。”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旁边却有人说道：“嗨，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当年，为了争抢你们这批知青，咱们几个大队的队长哪个没闹出过笑话来？”
“是了，也就你们清西村的张大队长老神在在，没闹笑话。”
叶江毓几人转头看去，说话这人是个三十几岁的壮实汉子。
说起话来，大大咧咧的，很是爽快。
他们没见过此人，想来不是这宁上村的人便是其他村子里过来瞧热闹的吧？
“哈哈哈哈，我们可是听说了，你们宁上村的林大队长为了争抢这群知青，可是许了两头猪出去的。”
“陈癞子，你敢说你们村就没闹出过笑话来？是谁大半夜不睡觉跑上山打野猪来着？”
“我可还记着呢。陈癞子，我听人说你被野猪拱了一屁股来着？”
“哈哈哈，陈癞子，你这屁股没事儿吧？”
也不知这楼怎么歪的，就歪到陈癞子屁股上头去了。
这些人，说着说着就吵了一嘴。
不过，叶江毓也从这些人口中，陆陆续续知道些事情的始末。
早年间，大约是62年？柴永年这些知青响应号召下乡。
大约是因着这些有知之士第一回来到乡里，这乡里对他们抱有很大的期待。
为了争取到这批知识青年，这些大队长许下了不少东西。
比如宁上村的两头猪，换来了二十来个知青。
还有那常中村许了一头野猪，换来十几个知青。
他们村的张大队长，啥也没出，只带回来三五个知青。那会的清西村穷啊，哪里敢许什么东西去换人？他们自个都一脸菜色了，有那个野猪，不给村里人自己打打牙祭？
更何况，换来那么多人也得有口粮给他们吃啊？
那会的张大队长，每日都愁着眉苦着脸，这烟杆都要给咬下来了，也没辙可想。
如今，他怕是在偷着乐了吧？
幸亏那会他们穷，抢不起这人。
不然也清静不了。
……
而事实是，那会的张大队长是真的愁。
宁上村争取了那二十来个知青，他们也是得了实惠的。
这常林大队的小学，就建在了宁上村。
便是那帮知青帮着忙给建起来的。
那会的知青们可是干了实事的，也不必像他们这些后来的知青们，天天下地干活。
那帮知青初初来到这乡里时，这乡里识字的可没几个。
他们便担任了队上的财务、会计、记分员、卫生员这一系列的工作。
这白天上工，晚上便办起了夜校，教这乡里人读书识字。
这学校便这么办起来了。
说起来，清西村那个砖窖场，得亏那群带回来的知青了。
那会那几个知青来到这清西村，看着那穷哈哈的样儿，那是狠皱了一番眉头。
他们考察了一番清西村的地理环境，又寻思许久，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辙。
建砖窖场！
但是，建砖窖场，必须合理利用土地资源，又不得占用耕地面积。
毕竟粮食，才是国之大计，民生之根本！
他们从中考察，挑选场地，写报告分析建立砖窖场的可行性，与地方周旋，上下打点。
这其中的艰辛，就不一一赘述了。
几番周折，才将这砖窖场给建起来。
这个砖窖场，给清西村带来了多少实惠，便不说了。
柴永年，便是那三五个知青里头的其中一个。
当年，他年纪最小，跟在那些知青后头给他们帮忙。
后来，因着那些知青们干了不少实事，便被陆续调往别处。
这些老实汉子说起那帮知青时，这脸上仍是一脸的怀念之色。
柴永年本也要调往别处的，只是当时年纪太轻，便拖延了下来。
想着等个三两年再调迁，却不想，三两年后却是那么个境况。
这机会一闪便逝，如今，他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了。
……
那会的知青们，在这些乡里人的印象中，那是个顶个的好。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这知青的印象，便坏了呢？
两年前？还是更久之前？
谁也说不清了。
只想着宁上村的这些知青们，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宁上村便热闹起来了。
这知青印象，更是一落千丈。
叶江毓看着那知青所里的知青们，那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
她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群人。
那样无所顾忌，肆无忌惮的模样。
就是那样一群人，冲进了别人家里。
她早该想到的。
什么复派，停派？
不正是那群人吗？
这样一群人，正是热血、冲动，最易闹事的年纪。
她想，她有些理解，为何会是这个年纪的知青下乡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