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表哥听政繁忙,今日怎么有空进宫？”听到这么一句问话，睿王恍然惊醒，想到这半年时间他多半是在府中，或是与乔采蘩私会,似乎当真极少进宫看望母妃了……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母妃,原本保养得宜、乍看如双十年华的贵太妃,这一年来似乎憔悴了不少,眼神沧桑而带着惯有的包容，却再没有之前的精气神,不再是记忆中风华正盛、绰约多姿的少妇模样。
睿王忽然迟钝地意识到,母妃已经三十又八了。碧玉年华入宫为妃,她在宫中熬了二十余年,好不容易熬出头,却又遇上了他这个不孝子……
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为了母妃无故禁足蘩儿的事而赌气不进宫,当真有想象中那么理直气壮？
连表妹都看不过去了——向来极少与人红脸的表妹，如今也看不过眼，那话中的嘲讽情绪如此明显，他还不至于半点察觉不到，所以……
“母妃……”睿王迟疑了下,终于开口道,“儿子不孝，许久不曾进宫探望,不知母妃近来可好？”
沈贵太妃愣了一下,连忙颔首道：“母妃在宫中,吃穿不愁,自是好的。陛下也是个宽仁的,好歹给母妃几分面子，皇后隔三差五也会过来请安，哪里还需要你来操心？”
顿了顿，她又道，“你是母妃唯一的孩子，只要你能平安康健、娶妻生子，母妃别无他求。”说到这里，她眼圈儿渐渐红了。
睿王见状，倒是破天荒多了几分愧悔的情绪——
倒不是觉得喜欢乔采蘩是错误的、不应该的，而是觉得为了赌气而冷落母妃、许久不来探望，实在不孝得很，无论如何，母妃心心念念也是为了他好。
只是他并不觉得，蘩儿真有母妃印象中那么差，或许，应该让母妃与蘩儿见上一面，说不定母妃会喜欢上她呢？
蘩儿那么聪慧过人，又才华横溢，她的热情大胆更与寻常小娘子截然不同，也博得不少人的喜爱。
只是现流言蜚语太多，影响了蘩儿的风评，也让母妃有所误会，或许他该想办法解除误会……
想到这里，睿王忍不住开口道：“母妃……我对蘩儿是真心喜爱的。你相信我，她并没有那么不堪，反而聪慧过人、才华横溢，你若能仔细了解，定然会喜欢上她的。”
沈贵太妃闻言面色微变，蹙着眉头确认一般问：“那乔娘子当真如此之好？”
却是想起她下懿旨将那乔娘子禁足半年，睿王却忍不住暗中与她私会，二人来往频繁、举止亲密，实在有失体统！耽误乔娘子学规矩且不说，那阵子的流言蜚语闹得沸沸扬扬，珩儿竟仿佛半点不受影响，反而感情更好了……
那乔娘子也是厉害，迷得珩儿晕头转向不说，甚至还让他只顾着与她私会、半点没想起进宫来探望她这个母妃，果然是个狐媚子！
幸好她没进宫采选，否则若是被皇帝看上，估摸着就是个红颜祸水！若是恰好皇上的定力不足、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只怕会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睿王看她态度似乎有些松动，连忙颔首道：“真的！母妃，不如我明日想个法子把蘩儿带入宫中，让你见上一面，顺便了解一下她的性情？”
“这倒不必。”沈贵太妃摇摇头，看他不解却又着急的样子，也没等他开口，便继续道，“我若真想见她一面，直接下旨召她入宫便是，哪里需要你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子？”真要做出些假扮内侍或者小宫女的事，一旦弄出了动静，那才是丢尽了沈家的脸！
睿王想想也是，便颔首认同，又急忙问：“那母妃你想不想见她一面？”
“我倒是也想看看，能把我儿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会是如何聪慧过人又才华横溢？”看到睿王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沈贵太妃反而恢复了镇日里的优雅从容，略一思索，她提议道，
“单独召乔娘子入宫或许太过突兀，容易引起蜚短流长。不若这般，御花园芍药初开，我过几日会举行赏花宴，邀请京中父亲为三品以上京官的名门闺秀入宫，届时也顺便将乔娘子一道召入宫中，看看她究竟有多聪慧过人、才华横溢。珩儿意下如何？”
睿王愣了一下，思量半晌也没觉出不对，心中愈发认定母妃已经有所松动，便颔首同意：“母妃做主便是。”
沈贵太妃这才满意地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母妃便去跟皇后说一声，先把赏花宴的日子定下。你既然对乔娘子信心十足，那便不需提前告知，只赏花宴当日将她带来也就是了。”
毫无准备之下，才更容易看到乔娘子的真实面目，不是么？
更何况，京中三品官不少，家中有嫡女的也不少，若是知晓睿王会来这赏花宴，想必那些小娘子也会好生妆扮、做好万全的准备，从其中挑一个看得过眼的实在不难。
……
这边睿王与沈贵太妃详谈乔采蘩之事，萧昭瑾却带着苏清寰悄然走出寿康宫，往栖凤宫而去。
去往栖凤宫的路上，二人先是沉默，而后苏清寰直截了当地开口：“九哥，你可看出，母妃并不喜欢我？”虽然这事他们都心知肚明，可是苏清寰并不想就这样默认，索性直接挑明了话讲。
萧昭瑾也不曾回避，反而直言道：“母妃只是放不下一些旧怨，进而迁怒于你罢了，莫要太过在意。”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已经出宫开府，不能常伴母妃膝下，曦儿与母妃相处的日子也不会太多，且忍一忍吧。皇家规矩并没那么严苛，也不需要你那般殷勤伺候、甚至立规矩，偶尔有些摩擦，就请曦儿包涵一二。”
苏清寰略微迟疑，道：“我并非锱铢必较之人，但若是母妃所为实在过分，我也不是没脾气的泥塑木雕。”她这话却是考虑到去年中秋之夜见过的那位叶娘子，那是淑太妃的侄女，也是她选定的端王妃。
虽然萧昭瑾直接拒绝了，叶娘子也已被安排嫁人，但是有一就有二，若是淑太妃再要替萧昭瑾选侧妃或是赐下侍妾，她可不会忍气吞声、默默忍受！
“曦儿放心。我既然决意娶你为妃，自然不会让你受到那些委屈。”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萧昭瑾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温和而透着坚定，“母妃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
苏清寰愣了一下，疑惑地问：“什么安排？”
“母妃身边的两位姑姑都值得信任。”萧昭瑾只略提了一句，便转移了话题，“刚刚我似乎听说，贵太妃打算举行赏花宴，邀请京中的名门闺秀入宫？”
这人怎么总这样，只提了一句便没了，故意引起她的好奇心却又不解惑，实在可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