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恩威并施（三）
子时将至，夜已是极深了，离着小峰口三百五十步开外处的一道河湾，三百二十余架临时赶制出来的木筏摆满了一地，两千五百名精心挑选出来的所谓夜袭敢死队将士静静地屹立在河边，目光复杂地望着不远处与夏侯惇相对而立的程昱，满场气氛只有悲却无壮。
不止是敢死队将士们心情复杂，夏侯惇同样如此，没旁的，只因这两千五百名夜袭敢死队几乎囊括了军绝大部分的各级军官，屯长以的皆已在列，少部分则是夏侯惇的亲信部曲，换而言之，两万余大军的主心骨全都被夏侯惇给带走了，这一去，怕是根本不可能再回头，剩下的将士其实是在等死而已——不是没有扎木筏的木材了，而是所有的帐篷都已拆除了个精光，用以捆扎这三百余架木筏，目下军连一根绳子都没有了。
“保重。”
望着程昱那张明显已见苍老的脸庞，夏侯惇显然有着满腹的话语想说，可话到了嘴边，最终也只化成了两个字，一鞠之后，便即猛然一旋身，头也不回地行到了河边，也自无甚豪言壮语，仅仅只是面色凝重地一挥手，率先便了已然下了水的第一艘木筏，很快，两千五百名敢死队将士们也都跟着搬起了木筏，行进了河。
“啪嗒，嘭……”
因着九十度弯角的存在，这一段的河面汹涌澎湃，浪急涛声响，借助着夜幕的掩护，曹军的木筏虽多，可划水声基本都被浪涛声给遮盖住了，一直到划进了小峰口，都不曾惊动崖顶处的幽州军岗哨，一切似乎都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可惜这不过是假象罢了，在夏侯惇的首筏艰难前行到了小峰口的最狭窄处之际，意外却是突然发生了——速度本不快的木筏突然整个一顿，竟是此停了下来，进不得也退不得，很快，接连几只打头的木筏也遭遇了相同的状况，后续抹黑向前的木筏猝不及防之下，接连撞了前筏，整个河面顿时便是一派大乱，因此被震落水者当真不在少数。
“贼军偷渡，贼军偷渡……”
河面这么阵大乱一起，行藏登时便败露了，很快，崖顶便有数支火把丢下，将曹军的偷渡部队照得个依稀可辨，旋即便听告急的呼喝声与号角声骤然暴响成了一片。
“檑木滚石，给我砸，弓箭手齐射！”
告急的号角声一响，大批的幽州军将士立马便都被惊醒了过来，纷纷抓起武器便往崖边冲，混乱间，听路涛已是语调高亢地狂嚷了一嗓子。
“嗖、嗖、嗖……嘭、嘭、嘭……”
随着路涛一声令下，崖顶的幽州军将士们很快便镇定了下来，不数息便已是箭如雨下，间杂着大量的檑木滚石从天而降，当即便打得挤在一起的曹军将士死伤惨重不已。
“该死，是渔！将军保重，某等这下水除障！”
一番摸索之后，夏侯惇身旁的几名亲卫终于判断出了问题是所在，赫然是幽州军早在江面牵引了数根绳子，挂了不少的渔，因着沉在水之故，不到近前，根本无法发现，正是这些渔缠住了木筏，这才导致了大批木筏被拦在最狭窄处，到了此时，显然是要有人做出牺牲的，身为夏侯家的部曲，几名亲卫自是不乏为主而死之勇气，很快便有数名亲卫高呼着持刀跃进了水，拼命地劈砍着系着渔的绳索。
“快划，冲过去，用力划！”
生死关头，夏侯惇也是拼了，只见其一手持盾，一手持枪，如疯魔般地拨打着从天而降的箭矢以及檑木滚石，纵使连了数箭，也自不曾动摇过半步，总算是坚持到了几名亲卫砍断绳索的那一刻，这一察觉到木筏已然松动，夏侯惇顿时大喜过望，声嘶力竭地便狂吼了起来。
夏侯惇处在首筏，自然有着先行之利，他倒是顺利地逃出了生天，可随其一道下河的众将士们没那么好命了，出发前的三百二十余架木筏最终也只有两百不到冲过了急弯，其余木筏不是被击沉便是因着捆扎的绳子不牢靠而散了架，两千五百名所谓的敢死队将士真正能得以从小峰口后方岸的不足六成，个带伤者更是占了足足一半还多，在这等情形下，所谓的从后方攻击小峰口完全是个笑话而已，这才一了岸，唯恐被幽州军追杀的夏侯惇第一时间便撒腿沿着河岸狂逃不已，他这么一带头，侥幸得生的曹军将士们又岂敢在险地多逗留，很快便全都逃了个精光……
“报，禀主公，岭贼军打起了白旗，正在迤逦下山。”
卯时末牌，天色早已大亮，刚习练完了枪法的公孙明正准备用些早膳，冷不丁却见一名轮值军侯匆匆赶了来，冲着公孙明便是一个单膝点地，喜气洋洋地禀报了一句道。
“好，命令各部紧急集合，大开营门，列队相迎！”
尽管对张武的投降早有预判，可真听得其率部来归之准信，公孙明心下里还是不免滚过了一阵激动之情形，当然了，兴奋归兴奋，必要的戒备之防卫事宜，公孙明却是断然不会忘了去的。
“末将张武叩见公孙将军。”
幽州军大营的营门轰然洞开间，大批的步军急速从内里行出，很快便列好了个防卫阵型，大阵央的最前方，公孙明昂然而立，一见及此，张武便即在张彪的陪同下，双手捧着佩刀，行到了公孙明的面前，一头跪倒在地，将手的佩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张将军此刻所为必将载入史册，某断不会叫将军失望了去的，此为某之佩刀，便交给将军了，还望将军能为某之利刃，兵锋所向，诸寇臣服，来，与某一道入营叙话。”
公孙明伸出双手接过了张武高举着的佩刀，随手便递给了身旁的凌锋，转而解下了自己的佩刀，郑重其事地赐给了张武。
“主公……”
张武虽已是决意投降，可心却还是不免有些不衬底，直到公孙明将自己的佩刀赐下，张武紧绷着的心弦方才为之一松，与此同时，一股知遇之激动也自打心底里狂涌了起来，只唤了一声，泪水竟是止不住地流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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