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忍不住打趣道：“张公公，刚才您老砍人的时候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刀子劈在身上都不带哼一声的。”
“怎么这会儿有人帮你疗伤，您反倒是哭号起来了？”
张茂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龇牙咧嘴道：“咱家今年已经五十有三了，不像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身强力壮的，能挨得过去。”
“我要再不叫唤几声，疼死了都不一定有人管哟……”
“张公公，您这话可就言重了。”
“都是我大魏功臣，陛下怎么可能忘记你呢。”
张茂愣了一下，忽然间反应过来身后的人是谁，急忙转头陪笑道：“顾大人您说笑了，这本就是老奴该做的事情，当不得什么赏赐。”
身后，顾文昭一脸严肃的站着，听到张茂的谦虚之语后，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张公公，莫要太过谦虚了。”
“你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谁也抹杀不了。”
说着顾文昭忽然叹息了一声，转头对虎子低声问道：“叶牧的亲卫……”
虎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神情隐约有些悲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兄弟们一百五十余人，与刺客战至最后一刻。除我和刘镇云之外，无一生还！”
顾文昭叹息了一声，看着满地的碎肉，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之色。
“都是，我大魏的好儿郎啊……”
天亮之时，百姓们正打算出门干活，忽然间就接到了全城戒严的命令。
整个京城到处是全副武装的大魏士卒，四处抓捕还在街上游荡的人。
这一番手段下来，整个京城瞬间就陷入了寂静。
从城门到那些下水出口，都被禁军把守的严严实实。
消息不灵通的平头百姓们惊慌不已，纷纷打探出了什么事情。
那些消息灵通的人，早就已经窝在家里当起了缩头乌龟。
皇帝被刺客在皇宫之中刺杀！
这可是比之谋反还有更加难以明言的重罪。
刺客都能大摇大摆的进皇城之中，那堂堂大魏皇帝、一国之君，还有什么尊严和安危？
脑部不笨的人都能想到，昨天晚上出的这个事情，必定会在京城之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同时，应天伯叶牧奉诏进宫，凭借麾下百人卫队，硬生生将千余名精锐刺客杀散的消息，也如同狂风一样席卷开来。
嘭！
一副名贵的前朝青花瓷茶盏被扫到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宇文博眯着眼睛，阴沉的脸色几乎能挤出水来。
“他们，不但失败了。而且，还没有杀掉叶牧。并且，还送给了他一个大功劳，是么？”
跪在地上的太师府管家战战兢兢的道：“是、是，太师。宫、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就是这样的。”
“呵呵呵……”
宇文博怒极反笑，眼神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他们，还真是给了老夫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老夫帮他们扫清了一切障碍，结果这群废物居然被一百人拦在了宫门之前。怪不得，他们会死在里面。”
“统统，都是一群饭桶！”
骤然提高声音怒骂了一嗓子之后，宇文博闭着眼睛沉思起来。
他这一生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些许挫败并不意外。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那当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撇清身上的一切关系，避免皇帝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来。
想了一会儿之后，宇文博低声道：“去，给禁军和金吾卫的那两人送信，让他们自己把这件事承担下来，老夫保证他们的家人后半生无忧。”
“如若不然……让他们自己体会去吧。“
“喏！”管家急忙答应。
想了想，宇文博又接着道：“派人通知西凉那边，将宫里发生的事情说个明白。”
“记住，前面的事情照实说举行。最后再加上几句，就说叶牧将那盘莽的尸体如何如何千刀万剐，又是如何如何一番羞辱。怎么让人生气怎么写，明白了么？”
“小的明白！”
“嗯，去吧。”
管家离开之后，宇文博拄着下巴沉思起来。
外面的这些人他倒不是很担心，毕竟首尾都很干净，很难让人找到证据。
但宫里面的那几个内应，他就不得不多加小心。
那里说到底是太监们的地盘，他一个外朝大臣想要插手进去着实不容易。
而一旦他们被人抓住，恐怕不会有多少犹豫就会供出自己。
为了防止这个i情况，还得早做打算才是。
略微思想了片刻，宇文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喊进来一个下人，趴在其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示意下人离开。
“呵，老夫倒要看看，你们有多能蹦跶。”
皇帝寝宫前的地面，已经被打扫的干净了许多。
但即便如此，那些渗入到地面里的血水，依旧将汉白玉的广场点缀的跟屠宰场没什么两样。
当下人们收拾战场的之后，许多人都忍不住先吐了起来。
他们这一辈子走过来，何时见到过这么血腥恐怖的场景？
血肉骨骼不分敌我的交杂在一起，被人流踩踏的比肉铺的臊子还要细碎。
断肢残骸、骨肉分离。
散落在地上的透露，个个都是狰狞痛苦的表情，一眼望去仿佛地狱。
虎子浑身缠着绷带，坐在宫殿的大门之前，有些无神的看着太监宫女们打扫战场。
他想找到那些兄弟们的尸体，却发现在这样的环境里已经成了徒劳。
好在，勉强能从一些装束和面相上发现他们的人。
刘镇云坐在另外一边。
每当下人们清理出一个尸身或者头颅，就带过让他分辨一下，看看是不是亲卫中的一员。
张茂就坐在不远处，跟着下乡老头儿似的，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端着一个茶碗喝的津津有味。
自打昨晚过后，他就好像悟道了一样，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宦官架子。
跟虎子他们的关系，也拉近了许多。
以前只是点头之交，现在倒是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吸溜~”
嘬了一口茶水之后，张茂看到虎子的表情有些哀伤，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看开一些吧。”
“至少，这些兄弟们用他们的命，换来了家人一辈子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