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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不要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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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潜走出勤政殿很长一段路后,才重新恢复那张朗朗君子的笑模样。

    刚一回到毓晟宫,他便屏退殿内众人,只留下了贴身太监齐安。

    齐安默默地跟了他一路,虽未抬头,却已将主子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低声询问:“殿下,陛下该不会……”

    有些话点到即止,不必说透。

    今日沈阙的一番话既是试探也是警告,不过是为了告诉沈潜,他们私下做的那些事他都心知肚明。

    “知道又如何?”

    戾气划破沈潜眼中虚伪的笑意,浮出野心的爪牙,许是因被人挑动了心弦,他笑意不达眼底,就连冷静也失了分寸。

    现在这模样看起来,反倒如沈阙所说的那般,有点戚贵妃的影子了。

    沈阙挑起唇角,勾出一抹讥讽弧度:“父皇九五至尊,能坐到那位子上的人最忌感情用事,你当他真的是因为担心丽嫔那对母女才与我动怒吗?”

    不过是因为他这次闹得有些大,觉得冒犯了帝王威严,失了皇家颜面罢了。

    还说什么最像他……若真是那样,就不会立沈潮生为储了!

    齐安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殿下,那我们可要派人帮忙找找解药?”

    “不必了,”沈潜单手搭在身侧矮几上,眸光几番明灭:“不是已经有不少人揭榜了吗?还有御医们在,不会有事的。”

    “可……”齐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沈潜大手一挥:“不必管了!你去盯着点,明日午时之前若是有了眉目,来告知我一声。”

    齐安颔首:“是。”

    ——

    太庙内长明灯终年不灭,缭绕安息香缓缓飘散,直到渗入殿内的每一处缝隙。

    沈潮生阖目跪坐在蒲团上,正对着已经故去的孝贞皇后之灵位,牌位前供奉着最新鲜的瓜果,果香与刚点燃的三支安息香混在一起,飘入鼻息。

    “母后,后日便是清明了,儿臣提前来看看您,”他睁开眼,定定望向不远处的灵牌:“父皇将今年的春闱交给了我,中间出了点意外,好在有惊无险,舅舅说让儿臣立她的庶女为侧妃……我允了。”

    低垂的眼帘遮去大半眸光,沈潮生静静跪着,像从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向早已离开的人倾诉着无人可讲的秘密。

    孝贞皇后早逝,是皇后身边的陪嫁嬷嬷养大了他,嬷嬷千辛万苦地把他拉扯大,却倒在了他及冠的前一年。

    从那以后,本就冷清的宫殿便更冷清了。

    弘光帝很少来,偶尔来一趟也像是例行公事,会问问他的功课六艺等学得怎么样,会随口关心一下他的近况,却从来不主动提起孝贞皇后。

    刚开始沈潮生年纪尚小,还会说一些“父皇,我想母后了”之类的稚子之言。

    可慢慢的,他发现对方并不喜欢自己提及孝贞皇后,每每提起,弘光帝不是劝他莫要拘泥过去,就是草草找个理由离开。

    所以到后来,沈潮生也不提了。

    他们生疏得不像一对父子,有时甚至连君臣都算不上。

    每逢中秋或是除夕等阖家团圆的佳节,宫里都会举办御宴,但沈潮生或许是已经习惯了独处的时光,能不去的都会尽量推掉,实在推不掉,弘光帝离场后他便也会找个理由回去。

    后来一次除夕御宴上,弘光帝宴请百官及其家眷,他便是在那时遇见了如今的太子妃陶语。

    其实沈潮生到现在也不明白,陶语为何要执意嫁给自己。

    不过恰逢那时弘光帝下旨立储,东宫需要一个平日里能够处理杂事的女主人,作为陶御史嫡女的陶语便再合适不过,沈潮生顺水推舟,应了这门婚事。

    他像是把积攒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话都留到了今日,只等着说与孝贞皇后听。

    沈潮生素来沉默寡言,说起话来也不紧不慢,这一说便直讲到天色转暗。

    双腿跪的已经发麻,但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受,只从容不迫地撑着膝盖缓缓站起。

    “母后,儿臣这就走了。”

    他看着牌位的目光是外人从未见过的柔和,尚能窥见一丝眷恋隐忍在平静表象之下。

    殿门开合,重归于静。

    沈潮生刚离开太庙,就有人将千里之外的消息送到了他耳中,对方声音低哑——

    “殿下,多吉已除,之前我们找的那个人明日也要斩首了。”

    沈潮生“嗯”了一声:“派人告诉他一声,孤会履行约定,照顾好他的家人。”

    ——

    夜深人静。

    沈莺歌如昨日约定好的一样,再次轻车熟路地来到东厂。

    桌案后的人似乎刚沐浴过,披散在身后的发尾有些湿,他与昨日见时并无任何不同,但沈莺歌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最明显的莫过于——桌边的茶点没了。

    略一思索,沈莺歌猛地拍了下脑袋,正肆意挥毫的人也被她这一动静惊得手抖了抖。

    她没注意到那点细节,只因刚刚想起,今日忙得不可开交,差点让她忘了早朝那个令人尴尬的“唇印”。

    容久这人心眼比针尖还小,看见她与别人说个话都能生气,现在唇印贴在脸上,怕不是快要气疯了吧?

    偏偏这人又别扭的不肯承认,只能由她主动出击。

    想到这里,沈莺歌不禁悠悠叹了口气——她可真是太难了。

    听到这声叹息,容久握笔的手一紧,险些捏断笔杆子。

    他脸色黑得吓人,说出的话却好似数九寒天:“春宵一刻值千金,本督不敢耽搁应百户与佳人幽会,窗户在那边,慢走不送。”

    沈莺歌:“……”

    你看看你看看!她还什么都没说呢,那脸拉得都快戳胸口了。

    “写什么呢?”她没搭茬,反倒凑过去看对方笔下的字迹。

    容久没理她,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练练字——为了静,心,而,已!

    观摩了半天,沈莺歌突然蹦出一句:“啧,你这不行啊,心不静……”

    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笔尖一顿,团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污迹。

    “……离本督远点,不要贴上来。”容久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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