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循着记忆找到孙叔早已没了原本模样的墓地。
他没有动用术法，反而卷起衣袖，将倒地碎裂的墓碑重新立好，扫去遮住墓碑名字的泥土，拔掉坟头上长出的葱郁野草……
待到日上三竿，王凌方才将一切清理干净。
擦去额头上冒出的细汗，随意的对着墓碑席地而坐。
然后随手取出两瓶酒和一些早已烤熟的兽肉，在眼下时代愈发珍贵的水果，几个馒头……
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王凌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看着墓碑咧嘴一笑。
“孙叔，小凌回家了，这次不走啦！”
他倒了两杯酒，一杯洒在地上敬孙叔，一杯仰头饮尽。
“嗝~”
王凌打了个酒嗝，随之面露苦笑。
“哪怕到了现在，我都喝不惯这东西，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喜欢它哪里的！”
说着，王凌身体便不由得晃了两下。
但这种情况不过只持续了一瞬，王凌眼神便已重新恢复清明。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笑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醉的感觉……会这么舒服啊！”
说着，他又猛地抬头，长长的吐了口气。
“累啊！孙叔，小凌真的好累啊！”
“等这次之后，我一定要好好睡一觉，睡到天荒地老！”
话落，就见王凌随手一指点出，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随之出现在他身旁。
这是陆文谦献祭山海城与自己从灵界打落的唯一战利品。
也是王凌对陆文谦与烛九阴最后的反击。
手中一团氤氲黑光浮现，随之清辉自黑色光团中心滋生。
二者之间疯狂汹涌，但在王凌的强行压制下还是成功融合为散发着浓郁混沌气息的光团。
他低头看着身边死婴，自顾自的说着。
“我没敢拿出来给我哥看，怕他生气，但孙叔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天大地大，开心最大……”
将手中混沌光团打入死婴体内，使之散出一丝极度微弱的生机。
但即便如此，王凌额头仍旧浮现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呼~”
他重新抬头，重新给孙叔倒了杯酒，低低的笑着。
“你不让多喝，所以这次我就先不喝了！”
话音落下，他扶着双腿缓缓起身。
咔！
伴随着一声脆响传出，王凌发力的手背上突然崩裂出了一道细小的缺口，紧接着便有一股极度暴虐的气息从中涌出。
然而对此王凌却没有任何反应，只站起身来对着孙正德的墓深深鞠下一躬。
“愿你来生一世安稳，不要再遇到如我这般的灾星！”
话罢，王凌随手提起襁褓中的那个婴儿，就此转身离去。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能让孙叔看到。
陈仲墓前。
王凌没有带酒，更没有贡品，只随意的将婴儿丢到一旁，对着那残破的墓碑淡然一笑。
“接下来会有很多人死！”
“他们自愿赴死，他们也都是你口中的好人！但他们……从不长命！”
咔！
王凌左眼开崩裂，显露出其体内那如渊般的死寂与深入灵魂的疯狂。
但下一刻，便见一道清辉自他左眼中倏然浮现，在陈仲墓前映照出了此刻人族最后七大巨城的景象。
城下，凶兽仰天长啸，身后无尽兽潮冲击。
城上，战士低头嘶吼，脚下无数残肢堆叠。
被鲜血染红的城墙早已破碎，但仍旧有着一个个身上染血的战士从中冲出，用自己的身体将那疯狂冲杀而来的兽潮给生生挡了回去。
最终，其余画面消散，只剩那从武城中迈步间走上高空的杨启。
沉默了数日的他不曾留下任何遗言，只在薛明恩等人无声的注视下含笑开口。
“我愿身死化繁星，永耀武城镇苍穹！”
那和煦的声音自天穹之上扩散开来，最终甚至传至王凌耳畔。
与此同时，只见画面中杨启的身体缓缓消散，终而化作点点星光升上天穹，驱散笼罩武城天空的滚滚血云，化作满天繁星，为武城洒下了点点星光。
星辉之下，就见那些冲上武城城头的众多妖物在发出凄厉嘶吼的同时体表尽皆有血雾爆开。
王凌伸手指点虚影中的满天繁星，好似在对陈仲讲解。
“他献祭自身，只为护佑一城！”
然后，他又抬手指向画面中在方清远带领下所有冲出武城的方家子弟。
这次虽然没有声音，但却能清晰的看到所有人的表情。
他们尽皆双眼血红，体表之上遍布血痕，发出无声的怒吼，悍不畏死的迎着那宛若汪洋般的兽潮冲了过去。
转眼间，一个个璀璨光团自兽潮中接连爆发。
方清远更是凭着其王级修为，强行自兽潮中生生杀出一条被鲜血染红的真空地带，随后抱着那自远方天际而来，以独脚踏碎漫天雷霆的夔牛。
轰！！！
无法直视的耀眼光团骤然爆发，淹没了夔牛发出的惊恐嘶吼，更将其现身之时所散出的强悍凶威彻底击溃。
下一刻，随着武城方向上空的巨大光团照亮天穹，王凌所凝聚出的虚像亦随之崩碎。
待到光团消失，只剩下了一个宛若黑洞般恐怖的巨大虚空裂缝。
方清远不曾贪功，只以自爆强行带走了一头王兽，与下方万万妖物。
虚像再度显现，却见武城外的兽潮止住了冲杀，眸中更是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恐。
见此情景，王凌笑了，只是笑容中却带着无法形容的苍凉。
“看到了吗？”
“好人都死了！活下来的……又是些什么？”
陈仲无法回答，然而这次不等话音落下，就听身后传出了一个柔弱却坚定的声音。
“但就算这样，他们也都是为了心中的希望去战斗，即便最后战死，也为身后更多人搏得了一缕希望！”
“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但泽城之后，我看清了很多，也终于确定了自己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
三大令主并肩走来。
林若曦居中，清澈的眸中透出强烈的战意，语气坚定的开口说道。
王凌微微偏头，看向三人。
“所以，你们是这是准备和我动手么？”
不等三人做出回应，王凌便转身背对陈仲墓碑，目露癫狂之意，对三人狞笑开口。
“换句话说，不知三位是否愿为这天下苍生……死上一死呢？”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