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让她来看文件？
这这这……认真的吗？
还是不要了吧……
这是唐玥梨的第一反应。
她本能地拒绝，“这不太好吧……”
然而，唐新阳的脸上满是和蔼。
甚至带着点期盼的看着她，“没事的，那些打印都是制式的，你不用管，只要把里面自己填的项目总结一下告诉我就行。”
唐玥梨纠结，想了一会儿。
可能还是担心她不明白，他又退一步劝她道：“实在不行念给我听就行。”
唐新阳把手机递到了她的眼前，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唐玥梨看着面前伸过来的那双手，沟壑纵横，甚至还能看到几个老人的斑点。
这一双手，无处不昭示着，手的主人年纪已经不小了。
手机屏幕亮着，唐玥梨无意间瞥过去，那密密麻麻都是文字的合同充斥着整个屏幕。
连她看着都眼晕。
更不消说这个躺在床上的古稀老人了。
眼前，是唐新阳殷切的期盼和微微颤抖的手。
唐玥梨迟疑着伸出小手，接过了那个手机。
粗粗扫了一眼，唐玥梨好学求知，“爷爷，什么是……制式合同？”
唐新阳笑得舒心，他就知道这个孙女是好学的。
他眯着眼睛指点手机上的内容，耐心给他解释，“像这些……就是制式的，像这些条款，就是可以改动的……”
其实他已经看不真切了。
也不知道自己点的位置到底对不对。
然而唐玥梨点点头，示意她大致明白了。
她从他手中把手机接过来，认真研究起来。
仔细看了一会儿，她清了清嗓子，“爷爷，那我给你总结一下啊，这份合同报价是3000万，时间2年，主要条件是……”
唐玥梨一边仔细翻看一边总结，生怕自己哪个条款看错了，给公司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便是角角落落那些细小的、不易察觉的条款，她也没有拉下。
她坐在爷爷的床前，口若悬河。
对面，是唐新阳那张愈发满意的笑脸。
……
“……以上就是条款的全部内容。”
嚯，全部讲完，她口干舌燥。
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错误没有。
唐玥梨的内心一阵忐忑，“额，爷爷，我这么说，没问题吧？”
对面，唐新阳的目中愈发露出赞许。
条理清晰且注重细节，便是她的父亲，在二十出头的时候，也不曾做到这个程度。
曾经他也把满腔的希望放在唐稷的身上。
结果二十多岁已经大学毕业的唐稷，甚至做的还不如今天的唐玥梨。
“好啊！你说得很好啊！”唐新阳激动地差点老泪纵横。
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颤颤巍巍伸出手，他在唐玥梨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玥玥，你做得很不错！”
虽然依旧虚虚倚靠在床头，但他看起来明显比唐玥梨刚刚进来的时候有精神多了。
脸上泛起略略红润的光泽，炯炯有神的大眼也在浓眉之下闪烁着慈祥的笑意。
唐玥梨突然感受到，血脉相连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未有过和爷爷如此亲近。
眼前的这个老人，已近古稀的年纪，却是由他撑起了这个家。
反观自己的父亲，唐玥梨不知道，这些年除了画那些根本不成气候的画，他还做了些什么。
有一种莫名的心痛和使命感驱使着她。
有一股强烈的欲望和想法涌上心头。
三个月前，她曾经跟爷爷说过，自己也想要选择未来的自由。
但是现在……
她好像隐约有一些察觉到，自己想追求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了。
“爷爷？”
“嗯？”
唐玥梨娇俏着靠了过去，“你能再给我讲讲，公司里的事吗？”
唐新阳一愣，然后大喜过望，“你真的想知道？”
唐玥梨思索片刻，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啊！”唐新阳不禁开怀大笑，“爷爷跟你讲啊，公司里……”
光影氤氲的灯光下，祖孙俩的头凑在一起。
唐老夫人重新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期间还不乏爷孙俩的欢笑声，“爷爷，那个经理这么做好好笑啊……”
“哈哈，是吧，但是也有不少烦心事，爷爷跟你说……”
……
两个人聊得火热，都没有注意到唐老夫人推门进来。
唐老夫人看着这样难得一见的和谐场景，一时有一些出神。
有多久了，丈夫没有开怀笑过了。
公司里的事，儿子的事，压得这个家好久都没有欢声笑语了。
今天倒是……
再看向唐玥梨的时候，她的眼神不由得柔和了些许。
“咳咳，新阳啊……”她轻声咳嗽，提示两人她回来了。
唐新阳见是她，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一起听，“刚刚我在跟玥玥说公司里的事，素珍，你也来听听，我跟你说呀……”
老头子在说些什么，她没往耳朵里进。
但是他神采飞扬的样子，让她一时间晃了神。
“素珍？”
“……奶奶？”
是祖孙俩的呼唤让她回了神。
唐老夫人难得地冲着唐玥梨浅笑了下，“玥玥，今天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唐新阳点点头。
唐玥梨乖巧地站起身，双手低垂着合拢，移步出门。
唐新阳的笑意仍隐在嘴角，没有完全散去。
半晌，他轻叹，“好啊，有担当，又聪明，既细心，又有耐心，是我们唐家的福气啊……”
他这夸的是谁，不言而喻。
难得的，唐老夫人这一次没有反驳。
“睡吧，老头子。”
她轻轻关掉了床头的灯。
今夜的唐玥梨注定有一些难免。
有些事情，想通只在一瞬之间。
今夜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想做一只自由的小鸟，高考之后逃离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榕城来。
然而今夜之后……
唐玥梨恍然大悟，想拥有某些东西，单纯的逃离是不行的。
血脉和责任感共同驱使着她。
只有变得更强大，才能守护好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和……人。
也许等到那一天的时候，她的母亲，也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