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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你到底有多少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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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七心口一窒,“哪个大公子?”

    燕国有大公子许瞻,魏国也有大公子沈宴初。但不管是哪个大公子,此时都不该出现在此人口中。

    小七确信许瞻不会杀她。

    放她走便是要给她活路。

    即便这世上的人都要她死,公子也不会要她死。

    不然,报信扶风那夜她早便死了,何须等到现在,再干这些偷鸡摸狗不入流的勾当。

    她笃信不是许瞻的手笔。

    那这人口中的大公子又会是谁?

    小七拿刀鞘狠狠敲了一下中年人的脸,“说清楚!”

    她下手重,那人“啊呀”一声,龇牙咧嘴摸着脸呻吟了好一会儿,脸颊竟然肿得老高。

    原本是面色发黑的男人,竟被敲出了诡异的红肿。

    小七心急,又一刀敲了上来,“快说!谁派你来的!大公子是谁!你又是什么人!”

    这一刀连带着敲中了中年人的鹰钩鼻子,中年人又是“啊呀”一声,两眼一翻,险些晕厥过去。

    见他仍不招供,小七举起匕首来专去敲他的鹰钩鼻,中年人的鼻子嗤得一下被砸出了血来,若不是尚被长剑抵住了脖颈,必然要跳起脚来,“你敢如此羞辱咱家!”

    自称起“咱家”,首先是魏宫里出来的。

    既又说“敢羞辱”,看起来倒是个管事的。

    又一刀鞘砸了下来,小七喝道,“哪个大公子派你来的!再不说,割掉你的鼻子!”

    “说!咱家说!”中年人整张脸都红了麻了,忙不迭道,“咱家说!别砸了!姑奶奶喲!”

    小七蹙紧眉心,疾言厉色,“少啰嗦!”

    那中年人单薄的眼皮一眯,“杀你的人多了!有大王!大公子!王后!也有北羌王!新夫人!都是!都有!”

    话音一落,狞笑几声,竟径自往利刃上一抹。

    片刻血流如注,张目结舌再不能言,须臾亦绝息身亡。

    小七恍然怔在当场。

    除了北羌王是一个人,魏燕两国,大王有两位,大公子有两位,新夫人有两位,就连王后也有两位。

    这死宫人把水都搅浑了。

    但他的话依旧似根尖刺一般,狠狠地扎进了小七心里,她尚在原地怔忪着,

    吃鸡的人已借几个宫人的衣裳将长剑抹了个干净。

    插剑入鞘,清清冷冷道,“魏人自然是听魏人的吩咐。”

    小七如又遭了当头一棒。

    想起不久前许瞻在暴室说的话,“与魏使晤谈,他并没有提起你。”

    是因为已经舍弃了她,故而才不再提起,可又怎至于赶尽杀绝啊。

    什么大公子,不是许瞻,亦不会是大表哥。

    她听了大表哥的嘱咐才落到今时今日这般境地,大表哥怎还会命人来杀?

    即便如此笃定,但依旧委屈得几乎要哭出声来。一双桃花眸子被眼泪鼓得通红,却死死压着,不肯叫它滚下来。

    吃鸡的人丢来驴皮袋和油纸包,“吃完你就该走了。”

    小七下意识地接来,暗暗咬唇,压着哭意,“我不饮酒。”

    那人纠正道,“是姜汤。”

    哦,是了,她被裴孝廉按进水里受了凉,因而才回了山神庙,也才披戴衣袍裹住了脑袋。

    眼下,脑袋上的衣袍已然沾满了肮脏的血渍。

    小七缓缓扯下袍子,抬手丢进了火堆里。原本已经被打散的篝火,依旧爆着火星子,遇见衣袍忽闪了几下,竟又兀自燃了起来。

    偷偷抹了一把泪,又将金柄匕首抹净了血花,照旧藏进了袍袖。

    拧开驴皮袋,咕嘟咕嘟仰灌了下去。

    热乎乎的姜汤,顿然驱走了内里的寒意,五脏六腑都跟着滚烫了起来。

    油纸包里的是包子,又白又薄的皮儿透出了褐色的油花,必是十分好吃。

    她忍着泪大口吃起了包子,真香啊,一口下去,是实实在在的牛肉馅儿,香喷喷的汤汁儿,口中吃着包子,那满当当的糟心事好似就离她远去了。

    一旁那人问,“你到底有多少仇人?”

    小七闻言再忍不住,双手握着剩了一半的包子失声大哭起来。

    她的仇人实在太多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那么多的仇人。

    那么多人怎么一个个儿的全都要来杀她。

    她张着嘴巴嚎啕大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那人静坐一旁,居然揶揄起来,“哭的像个傻子。”

    小七闻言哭得愈发厉害,满眼的泪花决堤似的往下奔涌,继而又呛咳起来,咳得面红耳赤,两只手却还牢牢地抓着肉包子不肯丢下。

    她意识到自己许久都没能如此痛快地大哭一场了。

    有多久了。

    半年。

    一年。

    还是三年呐!

    自父亲亡故,她再也没能好好地痛哭一场。

    就连闻知被魏国所弃都没能痛快地哭一场。

    就连闻知沈宴初要娶章德公主也没能痛快地哭一场。

    就连,就连闻知公子许瞻要娶沈淑人与阿拉珠也不敢痛哭一场。

    这所有的事桩桩件件全都压在心里,压得她直不起腰,也喘不过气。

    而今竟在一个相识不过两日的人面前痛哭流涕起来。

    不,也不算相识,她连吃鸡的人是哪里人、叫什么都不知道,连他的相貌都不曾见过,那便不算相识。

    但若今日分离,他只需将斗笠摘下,便就是个不认得的陌生人。

    忽地那单薄的脊背覆上了一只手。

    继而那手轻缓缓地拍打了起来。

    这么一个看起来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侠士,竟肯给她拍咳。

    真是见鬼。

    咳声渐缓,可有人哄着,便总是愈加想哭。

    她闭眼张嘴大哭。

    把这几年没哭过的全都补上了。

    没有泪了,亦要干嚎。嚎几声又想到姚小七悲惨的过去,想到不见尽头的将来,便又涌出泪来。

    她能哭上一整天。

    但吃鸡的人说,“再哭,下拨仇人又该到了。”

    小七闻言蓦地阖上嘴巴,哭声戛然而止,脑子立时清明了起来,赶紧抬袖子抹了眼泪,捏着包子便起了身,抽抽搭搭的,“不......不哭了。”

    那人问,“去哪儿?”

    “我要去大梁。”

    “去大梁干什么?”

    “我有话要问魏国大公子。”

    去问问他,大表哥,魏国是谁要杀小七?是舅舅,舅母,表姐,还是你?

    她定要问个清楚明白,把心里这根刺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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