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411章 子嗣
上一章 书架 目录 存书签 下一章
    这一日她就在西林苑里枯等。

    西林苑被搅得天翻地覆,牵黄擎苍是铺天盖地地抓,扰得鲤鱼在水里上下惊跳,也追得鸡鸭满山逃窜,就连那每一寸每一方的地皮,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你瞧,与前两回捕杀黄鼬又有什么分别呢?

    从早到晚,从巳时到日暮,一刻也没有消停过。

    小七便也从早到晚地等,从巳时到日暮地等,也一刻都没有安心过。

    从前没收的刀子与谢玉一同全都不见了踪迹,这西林苑已经没有一丝半点儿关于谢玉的影子。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

    这里也从来都没有过一个叫余歇的人。

    但小七想,没有消息好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没有消息就意味着谢玉安然无事,也意味着他也许已经高飞远走了。

    原想着再不会有什么消息了,将将宽慰好自己,沈淑人却来了,她带来了关于谢玉的消息。

    她来的时候西林苑已经安静了下来,自顾自在茅屋里点了烛,笑着说,“一有风声,他就跑了。”

    小七恍然,跑了,跑了好啊。

    沈淑人又说,“是我给他报的信。我说,我知道你是谁,你快走吧,公子的人这就来了。

    小七回过神来,“我听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沈淑人笑叹,“小七,姐姐不傻。。谢玉是哥哥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如今我与哥哥的心是一样的,你也不必拿我当外人。”

    见小七只是凝神望她,并不接话,沈淑人又道,“我们都是哥哥的人,你是,我是,谢玉也是,我们才是一起的。”

    不,她不是谁的人。

    她不是大表哥的人,她也不是谢玉的人。

    非要说是谁的人,那她是公子许瞻的人。

    也不,姚小七就是姚小七。

    她摇头否认了沈淑人,“大表哥让我跟着自己的心走,我是我自己的人。”

    不止如此,她还要否认,“我也不认得你说的‘谢玉’,西林苑里只有余歇,他是个庶人。”

    沈淑人噗嗤一下掩唇笑起,眼神清明,似是早就知道了一切,“他若只是个庶人,那你收起来的刀是怎么回事?”

    小七心头一凛,依旧摸不清沈淑人的路数。

    沈淑人盈盈笑道,“你叫他名字的时候,十分小心,但我听见了。”

    “小七呀,我知道自己的命,我也认了自己的命,只盼着安安生生地活下去,你干什么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我既把你看成了自己人,不管怎么样都会护着你,你,护好你,你不必担心。”

    小七不知她的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她看起来心思坦荡,与从前的沈淑人已经大不一样。

    她这一番话也并不是为了邀功,只是告诉她,今日是有这样一件事,今日她又做过什么事,只是向她传递一个消息而已。

    小七问她,“魏宫要送来嫁妆了,你可知道?”

    沈淑人垂下眸子,片刻温静笑起,“娥皇女英也没什么不好,可惜你是女英,我却不是真正的娥皇。”

    是了,连帝舜都不曾碰过的娥皇,怎么算是真正的娥皇。

    可到底能算是谁的错,是帝舜的错,还是娥皇的错?

    小七恍然怔着,又听沈淑人道,“小七,不打紧,你有了孩子,我与你一起养。你只要不嫌弃姐姐,姐姐就愿意做这样的人。”

    她说这一番话并不是为了要小七一个应诺,也不是要她现在就给一个“好”与“不好”的答复,好似只是向小七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而已。

    因为不等小七再说什么,沈淑人已径自去了她的花椒树下,乘着月色跳起了舞来。

    沈淑人如今清心寡欲,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过去除了找余歇干些杂活,入夜也并不急着回淑德楼。

    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在她的花椒树下起舞,大抵是她唯一喜欢的事了。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出自《诗经·国风·陈风·月出》,意为多么皎洁的月光,照见你娇美的脸庞,你娴雅苗条的倩影,牵动我深情的愁肠!多么素净的月光,照见你妩媚的脸庞。你娴雅婀娜的倩影,牵动我纷乱的愁肠!多么明朗的月光,照见你亮丽的脸庞,你娴雅轻盈的倩影,牵动我焦盼的愁肠!)

    她的花椒树如今长得真好呀。

    花椒多子多福,而今树下起舞的沈淑人是否也期盼着自己有个一儿半女,慰藉余生呢?

    到底是无人知道。

    小七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管沈淑人到底想要什么,令她忧心的事实在太多。

    忧心谢玉,忧心公子,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万福宫里的大周后。

    你想,这数月以来,已跟随公子进过了几次王宫,没有一回,大周后是不提起子嗣的事来的。

    说是这一两日就要进宫试嫁衣,果然翌日还不到晌午,宫里便来了马车接她与章德公主一同进宫。

    万福宫照旧还是老样子,大周后却比从前要憔悴不少,虽仍旧装扮得雍容华贵,但到底精神大不如前,任是再用心的妆容也遮不住脸颊的衰惫消瘦。

    章德公主见状问她,“母亲看起来憔悴,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大周后一脸的倦色,招呼她们一左一右地坐在身旁,叹了一声道,“只是被噩梦惊扰,不碍事。”

    虽看起来没什么力气,却也照旧要提子嗣的事。

    总之不管是以什么话题开始,大周后的话头是总能引到子嗣上头的。

    譬如说,“知道你们情投意合,母亲心里比什么都高兴,一直等着盼着,就盼着有人能来万福宫道个喜。”

    还要说,“母亲呀,这一双眼珠子都等干了,左右都等不来人。等不来,就得厚着脸叫你们来问上一句,这小半年过去,一点儿好消息也没有吗?”

    是了,哪有什么好消息呀,一点儿都没有。

    小七垂首低眉,不知该如何回话,她不知,章德公主便替她回了,“母亲急什么,小七才多大呀,年纪轻轻的,迟早是要有的。”

    虽不提明着二月小产,但章德公主话里话外也在提醒着大周后,“母亲不急,总得需些时日养养身子呢!”

    大周后精力不济,便也不再追问,又说到了四月新政和日前去置办田产的事,虽也赞不绝口,到底最后还是要落到小七身上来,“你这孩子,吃够了苦头,该享享福了。孤还是要劝诫几句,女子呐,这辈子就是要嫁人生子,富可敌国又有什么用?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你说是不是?”

    小七没有不应的,乖乖地点着头,“是,母亲教诲,小七都记住了。”

    见她一双手都拢在广袖中,大周后便握起来凝神端量,不免又是一阵叹,“将来母仪天下,这整个儿的燕国不都是你和远瞩的?还费这些力气干什么,你瞧瞧,一双手磨成什么模样了。”

    还要拉着给章德看,“阿蘩,你瞧瞧。”

    章德公主温柔地劝慰,“母亲千万不要劳神,西林苑的事看似辛苦,却也十分养人。母亲看,就连阿蘩的气色都比从前好了许多。我如今时常觉得,自己比出嫁前还有康健几分呢!”

    大周后说不过她们,叹了一声,兀自点了点头,“罢了罢了,孤哪里说得过你们。”

    言罢招呼一旁候着的敬姑姑取来嫁衣,嫁衣一早就准备好了,就在一旁的雕花金盘里,敬姑姑取来小心翼翼地置于案上,恭谨笑道,“夫人好福气,这可是最尊贵的纯衣纁袡呢!”

    宫里的人向来是最有眼力的,便如敬姑姑,这才什么时候,就已经改口叫“夫人”了。

    是了,这是最尊贵的纯衣纁袡,是王后大婚才有的大帛吉服。

    (先秦时期重要的礼服常为上玄下纁。《周礼·天官》云:“染人掌染丝帛。凡染,春暴练,夏纁玄”。郑玄《周礼注疏》注曰:“玄纁者,天地之色,以为祭服,天地之色玄黄,而玄纁者,天之正色苍而玄,地之正色黄而纁,法天地也。故礼服之重者莫不上玄纁下也。”“袡,亦缘也”,纁袡也就是纁色的衣边。玄纁色是非常庄重的高级别礼服使用的颜色。在《周易·系辞》中,玄色象征着天,纁色如同落日余晖,是赤与黄混合的颜色)

    庄王十六年九月九日兰台大婚,小七是见过沈淑人与阿拉珠的,就连她们二人大婚时所穿也不过是正红的婚服而已。

    不说沈淑人与阿拉珠,就连章德公主出嫁魏宫,穿的都未必是眼下的纯衣纁袡。

    如今燕庄王与大周后椿萱并茂,她怎么敢穿这样的婚服?

    小七心中不安,因而迟迟不敢去接,只是道,“母亲厚爱,但不合礼制,小七不敢穿。”

    大周后便笑,“凤钗你都簪过了,还怕一件吉服?”

    也是,三月便簪过了凤钗,那也是十分不合礼制的。

    但再退一步讲,公子说自己就是礼法,他做的事又有哪件是合乎礼制呢?

    大周后温蔼笑道,“礼制都是人定的,不必多心,这也是远瞩的意思。远瞩呀,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给了你。原是想继天立极了娶你为后,他哪里等得到那一日呀?眼巴巴地要娶,娶的就是自己的王后。”


目录 存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随便看看: 邪王爆宠小辣妃星际小法师霹雳大江湖时空之前跨时代寻夫记魔君恋东北异闻奇谈穿书之影后她黑化了傲视战神齐昆仑港岛影视卧底纨绔入赘娇娘子(穿书)袁先生总是不开心医武至尊我和相公灵魂互换了满级热恋:傅少嗜妻如命斩诡:我有百诡图鉴天师狂医林望杨悦神作这种游戏我有一堆星际:王座上的神明火影:宇智波雫的奇妙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