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太子书房。
顾乘风、陆玉生和周明德三人毫不隐晦地将“议罪银”禀明太子。
“太子殿下觉得此法如何？”周明德显得有些激动，虽是在征求太子意见，但是他已经打定主意，明日早朝要将“议罪银”之策奏明皇上。
太子沉默，斟酌了一会儿，随后问向顾乘风和陆玉生。
“二位大人有何看法？”
这看法，两人早在来时的路上就思虑好了。
顾乘风冲太子行礼。
“殿下，臣以为议罪银是解决当下困境的最快办法。”
“最快啊......”太子顿了一下才道：“也就是说不是最好的，但又是我们无法拒绝的。”
“只是，此种只顾眼前不顾将来的办法，必定会为我赫连埋下隐患，到那时，我们又将如何应对？”
一时间，书房鸦雀无声。
如何应对？他们不知道。
现如今的局势，由不得他们过多踌躇。
周明德双拳紧握。
他知道“议罪银”种种弊端，可是他拒绝不了。
“殿下是不赞成议罪银吗？”他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发抖。
太子摇头。
“边陲十万将士正在挨饿受冻，周大人之子也在牢狱中备受煎熬，即使这个办法弊端颇多，本宫却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明日早朝......”
还不等太子把话说完，书房的窗户上忽然闪现一道人影，太子立刻禁声，眯了眯眸子。
陆玉生和周明德背对着窗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太子神色的变化，他们也感知到了异常。
顾乘风的唇边出现冷笑。
看来今天依旧有细作偷听墙角。
昨天他来东宫与太子商讨冬衣事宜，细作出现了一次。
他全程说出来的话都围绕着狐裘、牛皮和羊皮展开，而真正要说的则靠写字和太子交流。
临走时，太子将写满字的纸和羽绒棉衣全部丢到了炭盆内，烧的一干二净。
没想到，今日细作再次出现了。
顾乘风转动轮椅来到桌案前，拿起毛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了三个大字。
陆玉生和周明德立刻会意，走过去一看，眼睛顿时瞪大。
【有细作！】
二人用眼神询问太子，太子同样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名字。
【大皇子！】
【二皇子！】
【温贵妃！】
“......”三人吃惊非小。
也就是说，太子东宫不止被一个派系的人安插了眼线。
窗外的细作，有可能是大皇子的人，也有可能是二皇子或者温贵妃派来的。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只是发现了这一个细作，暗处或许还存在没被发现的，正在窥视他们。
周明德的眼里出现寒光。
好不容易想到了救儿子的办法，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他冲太子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只要太子点头，他会毫不犹豫地出去杀掉细作。
太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如果想杀，他早就杀了，绝不会留到现在。
杀掉细作绝非上策，只会打草惊蛇。
眼线死了还可以再次安插，到那时，他连细作是谁都不知道，只会更加危险。
还不如留着他们，为他所用。
他非嫡非长，处境艰难，既然处于弱势，不妨缩回脑袋，以弱者姿态示人。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
与其由他出面向父皇提出“议罪银”，引得大皇子和二皇子猜忌，不如借他们之手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如此一来，他的目的达到了，还不会给自己树敌，遭人算计。
想到此处，赫连爵提笔写下“议罪银”三个字，而后指了指窗户的方向。
在场的都是人精，很快就反应过来太子用意。
周明德有一瞬间的犹豫。
他担心大皇子等人破坏“议罪银”制度，但很快又意识到，大皇子和二皇子若是得知此法，很大程度上不会阻挠，反而会抢着去皇上面前邀功。
他们巴不得能替皇上分忧解难，以便得到皇上认可，如此一来，距离皇位就更近一步了。
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全都做好了准备。
太子首先开口，声音没了方才的清雅稳重，听起来唯唯诺诺的，像极了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不、不行，犯了罪就是要坐牢的，怎么可以用钱顶罪呢，明日早朝，三位大人万万不可对父皇提及议罪银，父皇英明神武，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么荒唐的计策的。”
窗外的细作心里一动。
议罪银？这是什么？
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为了让他听得更清晰，周明德几乎是吼出来的，光从声音都能听出他的急躁和愤怒。
“还有三天我儿便要被斩首，难道太子殿下想看着微臣的儿子含冤而死吗？”
“只要皇上同意议罪银制度，微臣便是倾家荡产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子偃从死囚牢赎出来。”
“议罪银不止能救出微臣的儿子，还能填补国库空虚，有了银子，想要解决边陲将士冬衣的问题就不再是难题......”
细作越听越心惊，不断在脑子里默念“议罪银”三个字，生怕自己忘了。
如果将“议罪银”之策转告主子，主子再献给陛下，相信陛下一定会重重嘉奖主子，主子受到嘉奖，他也就会愈发受到主子重用。
等主子登基为帝，他就是功臣。
细作强行压制兴奋，默不作声的继续听。
“周大人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议罪银的实施会使我赫连法制变得形同虚设，我们不能只看到眼前而不顾将来啊，顾大人和陆大人你们说是不是？”
“太子殿下，臣倒是觉得，连眼下的难关都过不去，谈何未来？”
“当前局势刻不容缓，臣也以为议罪银是收效最快的方法。”
“你...你们怎么只顾着眼前利益。”太子似乎是被气到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最后实在争辩不过三人，只能负气道：
“本宫是不会同意的。”
“呵呵。”周明德冷笑一声：“为了微臣的儿子，就算太子殿下不同意，微臣明日早朝也会进谏。”
顾乘风紧接着道：“臣等之所以来此与太子殿下商议，只是因为我等从不参与党政，而太子您又是未来储君，有了您的支持，议罪银在皇上面前会更有说服力，看来是我们想错了，太子殿下的行事作风太过拘泥。”
说好听了是“拘泥”，说得不好听就是不懂得变通，行事过于呆板保守，这样的人难成大业。
细作瞥了瞥嘴，心道：窝囊废，要不是养在皇后娘娘名下，这样的人也配当太子？连给他主子提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