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二皇子府邸。
赫连桓静坐于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兵书专注地细细研读，不时提笔勾画批注。
烛火摇曳，衬得他面部明暗泾渭分明，儒雅贵气又清冽逼人，眉宇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孤冷乖戾。
不是传统意义的美男，却又让人移不开眼，尤其当他垂眸看书之时，又雅致又欲气还有种生人勿近的危险。
他微微侧头，手中毛笔转向砚台，打算再次蘸取墨汁，这副模样又带着文人墨客的书卷气。
恰在此时，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扣扣扣”的敲门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略显突兀。
赫连桓手中笔一顿，轻轻将笔放在砚台边缘，抬眸间，全身的气质骤变得深不可测，声如清泉冷雨。
“进！”仅一个字便是浸透人心的凉。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名叫白墨，是赫连桓的贴身侍卫更是其心腹。
见是他，赫连桓大抵猜出一二。
他面目无甚表情地问：
“顾家那里传来消息了？”
白墨拱手向赫连桓行了一礼。
“回主子，监视顾家的细作传来消息，今日是顾将军府嫡女顾望舒及笄之礼，笄礼刚进行到一半，太监就拿着圣旨打断了笄礼并当众宣读，大致内容是皇上要在除夕之夜纳顾望舒入后宫为妃。”
听了这个消息，赫连桓脸上闪过兴味儿。
父皇再是昏庸也不会想出在及笄礼这么重要的日子让太监去宣读圣旨。
能想出这种馊主意的，怕是只有温贵妃了，她时刻都不忘颠覆赫连，顺便恶心顾家。
顾老将军战功赫赫，顾家郎个个都是血性男儿，他们又怎么会允许千娇万宠的顾望舒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对于父皇来说宠幸女人是恩典。
但是对于顾家这样显赫的世家大族来说，这分明就是耻辱，不亚于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恶心至极。
他果然没有猜错，除夕夜这晚必是不得安宁。
顾家想要助太子登上帝位，想要解救顾望舒，绝不可能错过除夕夜这样的天赐良机。
赫连桓眉心舒展，由此可以看出他心情不错，极少会笑的他，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继续讲来。”
白墨接着道：
“及笄礼结束后，陆家和云家的人直到天黑才离开。”
对此赫连桓并不惊讶。
既然谋逆，自是要提前做好安排，及笄礼这日陆家云家齐聚顾将军府必然会趁机商讨对策。
虽不知他们商讨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赫连桓却也无需知道。
他马上就要展开行动，只要能够支配顾家，让顾家按照自己的节奏行动，一切就尽在掌握之中。
“让细作继续盯着顾家，不可漏掉任何蛛丝马迹，不管顾家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事无巨细地传给我。”
白墨领命出了书房，并轻轻将书房的门关好。
赫连桓开始思索未来十五天的布局。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但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将每一步计划反复推敲争取算无遗漏。
赫连桓这种人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属于别人望尘莫及的那一类。
如果用学生时代来打比方的话，他就是个天才学霸。
有些人脑子反应慢，但却努力。
有些人脑子反应慢，也不怒力。
有些人脑子反应快，却不努力。
还有人脑子反应快还努力，这种人的自控力都非常强大，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为心中的目标不断努力。
赫连桓就属于最后一种人。
他的头脑是所有皇子当中最聪明的，也是所有人当中最努力的，更是比任何人都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欲望。
不管把他放在哪里都是让人顶礼膜拜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顾望舒不想接近他的原因，此人太清醒太危险，可以轻易将人看透。
但顾望舒从来都不否认赫连桓的完美，只是他的完美会让人倍感压力。
赫连桓在书房一直呆到子时才起身回寝室。
夜幕拉开，转眼到了第二日。
天色蒙蒙亮，天空还缀着点点繁星，整个顾将军府还都在沉睡。
顾乘风早已起身，披星戴月的出了将军府，乘坐着马车赶奔皇宫上早朝。
承平街上人流稀少，只有做吃食生意的买卖人出了摊子，食物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白色的蒸汽为冬日清晨增添了满满烟火气。
马车沿着承平大街一路向西行驶，在即将到达于全食肆的时候，顾乘风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
自从那五个地痞流浪被处置了，于全食肆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再也没人敢到他食肆惹麻烦。
小小的食肆房檐下挂着幌子，显示着食肆开张了。
食肆内人影晃动忙忙碌碌，食肆外有伙计等候着取餐，时不时跟于全闲聊几句。
顾乘风深深地看了一眼便放下车帘。
他想起昨天顾望舒说的话。
“如果派人去于全食肆取食客们的个人信息，一定会引起细作注目，若是让于全将收集来的信息直接带到将军府也会引人怀疑，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个借口，以送餐的方式将东西送进将军府。”
但是问题又出现了。
顾将军府有自己的厨子，从来不需要在外面的酒楼买饭菜带回府内，更不可能突然去食肆这样的小吃摊。
他们必须想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计策，让于全将东西送进来才行。
这个计策已经想好了，正好可以利用老皇帝纳顾望舒入宫一事当说辞。
被纳入后宫为妃是喜事一桩。
顾家可以利用顾望舒即将出嫁为借口，找来能工巧匠装修房屋，这合情合理。
并承诺管饭，如此就可以派将军府的下人到于全食肆订餐，避免了被人怀疑。
马车行驶到于全食肆门前，毫不停留的向北拐，这个方向通往皇宫。
......
早朝。
老皇帝毫无羞耻之心的问起顾望舒及笄一事，顾乘风心里膈应却还要表现出对圣上隆恩的感激。
老皇帝见顾乘风一脸喜色没有一丝一毫反对意见，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爱妃说的果然没错，将顾家嫡女纳入后宫为妃就是往顾家脸上贴金，不是谁想和皇上结亲都可以的，将军府再尊贵也比不上皇室尊贵，顾家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
顾乘风发现老皇帝脸上露出得意模样，赶忙收回目光，他怕自己忍不住指着老皇帝鼻子骂他是个吃不要脸的昏君。
他家小舒豆蔻年华，智计无双，岂是愚昧的糟老头子能够配的上的。
顾乘风越看老皇帝越来气，干脆不去看他，眼不见为净。
好不容易忍到下朝，顾乘风出了金銮宝殿，呼出一口浊气。
他下意识向二皇子赫连桓的方向看了一眼。
发现二皇子赫连桓和吏部尚书、吏部侍郎、还有刑部侍郎走在一起，距离离得有些远，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顾乘风可以确定，二皇子应该也快行动了。
以赫连桓的头脑，绝对不会错失登上帝位的好时机。
在顾乘风收回视线的那一刻，赫连桓也看向了他，目光幽深让人捉摸不透。
刑部侍郎周明德顺着赫连桓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顾乘风远去的背影。
一行人出了宫门，周明德没有回府，而是跟随着赫连桓去了二皇子府，一同前往的还有吏部尚书与礼部侍郎。
周明德第一次来二皇子府，内心有些紧张，他不清楚赫连桓把他们带过来意欲何为，但心中隐隐觉得是有大事要跟他们商量。
书房内安静无声，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盏茶，时不时抿上两口。
赫连桓首先打破沉闷。
“三位大人对父皇纳顾家嫡女入宫为妃一事有何看法？”
他的目光从周明德、吏部尚书和吏部侍郎身上一一扫过，极具压迫感的眼神，令周明德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垂眸，目光盯着手中茶杯不发一言，等待着另外两人做答复，以免露出马脚。
见众人不答，赫连桓的目光定格在了周明德身上。
周明德感受到了，心中一颤，祈祷不要被赫连桓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