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舒不住的后退。
秋池惊呼一声,忙伸手去扶她,这才让顾望舒站定,不至于摔倒。
经过这么一撞,顾望舒总算不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抬头,对上了一双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却因死气沉沉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头发稍显凌乱,脸色也不太好,苍白中透着灰气,整个人都颓废到了极点,与顾望舒第一次见到她时简直判若两人。
顾望舒稍微愣了一下,首先开口换了一声:“侯爷。”
被顾望舒撞到的人正是陈最。
他冲顾望舒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冷淡又冷漠。
顾望舒看着他走入了一家店。
这家店的店面看起来有些眼熟,顾望舒抬头看向牌匾,只见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赵氏布行。
原来是赵秉承的布行,怪不得看起来有些眼熟。
顾望舒见陈最径直走了进去,她犹豫了一下,也紧随其后。
赵秉承见到二人,热情的迎上来,但见两人面色不假,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做生意做到赵秉承这样,就足以看出他的聪明才智不是一般人可比。
云慕笙的事情他听说了,惋惜的同时,还有些悔恨。
当初他看到傅守城的第一眼便觉得他不像赫连国人,他还曾谨慎的盘问过对方一番,却被对方用借口搪塞了过去。
他一世英名,犯过最大的疏忽就是在傅守城这件事上。
如果当时他能再小心谨慎一点,一定能发现傅守城的借口是多么拙劣,可他居然没有发现,这也就早就了云大小姐的悲剧。
陈最虽面无表情,但是赵秉承就是能感受到他内心强烈到无法呼吸的痛苦。
他识趣的没有去打扰陈最和顾望舒,静静的站在一边,若是他们有需求,自然是会主动找他。
顾望舒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直跟随在陈最身后。
赵氏布行内部的面积很大,目测有三百平,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布匹,是整个永安城乃至整个赫连最齐全的样式,全部都在这里。
陈最的目光在布匹上一一扫过,都没有他要找的。
在赵氏布行转了一圈,陈最回到柜台,问赵秉承:“掌柜,有没有这款布料。”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玄色的手帕。
这块手帕的颜色很特别,虽然是玄色的,但是在阳光下却徐徐生辉,泛着流光,宛如闪电在布料上流动,新奇又美丽。
手帕被建材的四四方方,缝制的针脚十分密集,手帕的正中央用金线绣着一个灯笼,这个灯笼顾望舒一眼便认出来,是当年在灯会上陈最答对了谜底,对上了对子后,特意为云慕笙赢来的那个八角灯笼。
手帕的一角绣着云慕笙的名字。
看到手帕,顾望舒的心顿时揪紧,这块手帕是表姐特意为陈最做的。
她看到陈最轻柔的抚摸手帕:“如果店里还有这款布料的话,我全都要了。”
慕笙最是喜欢他穿玄色的衣服,还特意为她找来如此特殊的布料亲自缝制,他不希望看到其他人穿着和他同样布料的衣服,所以才来到赵氏布行,打算将这款布料全部买下。
他的一句话,让赵秉承瞬间想到了那日云慕笙来到殿内,一眼便相中了那款流光玄色的布匹。
当时,她的眼里闪过惊艳,脸上满满的幸福。
相信,当时的她,脑海里一定浮现了陈侯爷穿上她亲自剪裁的衣服后该是如何意气风发的场景了吧?
可惜,她将衣服做好,却再也无法亲眼看着自己深爱的男子,穿着她亲手缝制的衣服。
多好的姑娘啊,怎么说没就没了。
赵秉承从回忆中回神,然后道:“侯爷,这款布料全部被云小姐买去了,店里已经没有了。”
陈最的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平静的问:“以后会有吗?”
赵秉承摇头:“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不过,如果侯爷想要的话,我可以专为侯爷再染色一匹出来。”
云慕笙来到布行那日,很巧的是,那匹流光玄色的布匹第一天上市,还不等被别人看到,就被云慕笙直接买去了。
他因知道云慕笙买去是为了给陈最做衣服,两人又很快要成亲,赵秉承为了不让陈最与人撞衫,也就没急着再次染布,却没想到云慕笙不久后就被炸死在永安城外。
因为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傅守城的异常,他觉得云慕笙的死,也有他一部分责任,所以才决定不再染那匹玄色布料。
他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做出弥补,云慕笙爱陈最至深,他便让她爱的人,穿着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衣服。
想到这些,赵秉承的心情越发沉重。
陈最将手帕放回到怀中,紧贴着胸口。
他冲赵秉承点了点头:“多谢。”
赵秉承也有礼的对他抱拳作揖。
陈最转身出了赵氏布行,顾望舒依旧跟在他身后。
陈最没有坐马车,更没有骑马。
他就像丢了魂似的,在承平街漫无目的的游荡。
他第一次与云慕笙相遇就是在赵氏布行,第一次与云慕笙逛街则是乞巧节那一晚的灯会。
他与云慕笙有太多的第一次,然而那些事情,好似也只做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他与她的回忆少的可怜,哪怕在纳兰国的两年多时间里,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
他算计她,利用她,让她去主动勾引纳兰胤,他自己多数时间都陪在纳兰胤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到现在为止,他甚至都不知道云慕笙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他什么。
遗憾太多,回忆太少。
她能为他留下的,只有那盏八角琉璃灯和一套衣服。
陈最的心冰凉一片,但是脸上却有些湿热。
街上的百姓纷纷看他,有疑惑,有惊讶,有不解。
顾望舒加快脚步,与陈最并排而行,这才发现他双眼微红,泪流满面。
顾望舒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
在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显得多余,所以她闭上了嘴巴,一句话都没说。
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如何去安慰别人。
对于顾望舒的跟随,陈最毫不在意。
两人走啊走,一直走到顾将军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