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挖了一小碗湿粉，对着光看了一会儿，因磨得够久，十分细腻。
巧克力的制作工艺她真不熟，只仿佛听人说，可可脂须另外提取，提取剩余的则是可可粉。
可可脂口味柔滑，可可粉味道浓郁，要做出好的块状巧克力，必须将两者分离，再以恰当比例调配。
要想做冲饮，直接磨碎可可豆也不如用可可粉调配更好。
因可可豆中油脂成分高，和豆浆似的煮完赶紧加糖和香料喝还罢了，稍稍一放凉下来便容易水油分层。
想来沉淀下的固体粉，多半是可可粉，在碗里沉淀过，粉抱在一起便扎扎实实成为一个小半圆形状。
余年让学生们找了托盘和吸水纸，把粉团倒扣出来，控干水分，看上去和磨过香油的芝麻渣团颇有些相似。
“校长，这个是留着，还是扔了？”小兰很舍不得地问。
要是磨香油和芝麻酱，磨出来油酱剩下的渣大多卖与养猪的，或是花匠。
可可果磨剩的渣不知能不能当肥料使，当真卖肥料，又怪可惜的，大老远运来不说，听说还是挺贵的东西呢！
听她问，余年笑道：“这可不能扔，是好东西！”
她拍拍手，叫大小兰把可可粉团晾干，就按磨妆粉的法子，再重新磨一次，再就是想法子将可可浆中的油脂分离出来，使其更纯净。
“若有其他油料果子，也可试试磨酱榨油。”
余年多嘱咐一句，她记得巧克力若要口感好，还需加入些更加轻盈的油脂。
再隔两日，大小兰又来。
这次两个人脸上都有兴奋的神色，余年一望即知，她们必定是有了进展。
“如何，可可豆中的油脂可提取出来了？”
余年问道，同时注意到两个学生带了不少瓶瓶罐罐，比她预想的可可脂和可可粉两样多得多。
“还未完全……”小兰老老实实道，被大兰打断话头。
“校长，可可油已经提炼出来，只是杂质甚多，还需精制，今日来一是怕校长您等得着急，二是我们炼可可油的时候，想到其他东西也可以榨取油脂，因此用其他果仁试了试，竟然很有收获。”
说着，大兰将手里提的篮子放到桌上，取出里面的瓶瓶罐罐。
余年一见，笑得拍手：“你们这是试了多少果子？”
“松子、核桃、瓜子，还有一样，椰子！”
小兰掰着手指头数，大兰点着小瓶小罐。
“其他的油香归香，只好拿来做点心吃，椰子油特别不同。”大兰道。
前两年才开始从琼州往京城里头送椰子，大多放在冰窖外面，待到夏日里，再拿出来售卖，冰凉甘甜的椰子汁与其说是凉饮子，倒不如说是解暑的药。
京城人多重椰汁，认为清凉解热，舒胃理气，对剩下的椰壳和里面的椰肉则弃之如敝屐。
椰肉虽有椰子香，但淡而无味，余年便叫只卖椰汁，自家把里头老椰肉挖出来，加些糖，烘干了做成椰子角椰子糖，又是一个进项。
剩下的椰壳送到工读学校，由学生们加工成椰壳碗，再往外卖，价格极便宜，又轻又结实京城里穷人家都买得起。
有时候也有些带椰肉的椰壳送去，学生们挖了椰肉，用零花钱买些粗糖沾了吃。
大约是因为平日里能吃到椰肉，所以大兰小兰想到了用椰子榨油。
大兰原本还担心余年嫌她们糟蹋东西，见小兰说的时候余年脸上一直笑眯眯的，便知她并没生气。
“校长，你瞧瞧这椰子油，涂在皮肤上特别软，擦在头发上特别滑，比桂花油还香呢！”
说着，大兰拣出椰子油的小罐子，打算给余年试试。
“呀！”
她一打开，便小声惊叫出来。
小兰凑过去看，也捂住了嘴巴，呆呆地看着。
“怎么了？”
余年本来笑吟吟地看着自家学生献宝，眼看她们离题千里地说起椰子油，也不生气，这时候心生好奇，莫不成，她们的椰子油出了毛病？
大兰涨红着脸，小声道：“校长，昨晚上榨出来的椰子油是油，不知道怎么变成了块了……”
余年一怔，笑着摇头，原来是为这个，她正要宽慰，门外响起一个童声。
“不必担心，昨夜刮风，冷了些，椰子油脂遇冷则凝。”
那声音说着，走进屋里来，原来是余昇。
“今日回的倒早。”余年笑道。
余昇身上官袍皆是专门新做，皇后亲自安排，叫宫里绣娘给他官袍刺绣，因此他的官衣不但崭新合体，刺绣亦是精致非凡。
大小兰都知道别看余昇年纪小小，然而已正经入翰林院授了官，通身气派不同，连忙问了安。
余昇还了一礼：“我在琼州时，曾想榨些椰油以作食用，只是椰油香气太重，酸甜咸辣皆不合用。在琼州时，因天气炎热，椰油一直是普通油状，我带来京城后，某日入冬时，我无意发现椰油竟然凝固，这才知它与水冷成冰相似。”
“不过我因是男子，未曾想到此种油脂可作润肤之用，实在有失偏颇。”
余年见儿子板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地和两个女学生谈论护肤问题，肚里忍笑。
“是了是了，除了可可豆，你们再找人也琢磨琢磨椰油还能做什么。”余年笑道，“若真做出好用的润肤香脂，便用你们两个的名字，叫双兰牌，如何？”
两个兰大喜，立时拜了下去。
余年说的牌子名儿可不单单是个名，用谁的名字，东西卖出去，谁就有极高的抽成。
余氏工读学校的学生各个都绷着劲儿，要做出新东西好东西来，这可是以后自家的钱袋子呢。
两个兰走后，余昇被余年一把抱在怀里：“小昇，上班——不是，上朝累了吧？手酸不酸，腿疼不疼？”
余昇满脸通红，用力挣扎出娘亲的怀抱：“娘，我都多大了，要抱——你抱珠珠！”
“珠珠呢？”
两人才说到珠珠，就见拾来面带焦急，从外面走进来。
听他一问，余年一愣：“不知道。”
她想了想：“今日不是该你送她去戏园子？你没瞧见她？”
拾来摇头，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咕咚咕咚灌下去，才道：“我今日盘了几个店的账，瞧着天色不早，想送珠珠去戏园子，没想到里里外外找了几趟都没找着！”
“今天演哪段？”余年忙问。
“县主智胜猴子，带可可果回去见龙。”拾来利索答道。
“没事，还有时间，龙在最后才出场。”余年当机立断，“到珠珠出场前，还有两个时辰，咱们快找！”
整个余府登时被翻了个底朝天！
珠珠如今个头不小，不管是盘在哪还是蜷在哪，少说也得有一头羊大。
若是不化成原型，那一个小丫头，更是好找。
谁知在府里翻来覆去找了半天，连池塘底都过了遍网，愣是找不着！
“干脆把龙那段拖到下回？”拾来见实在找不着，也是无可奈何。
“我看不必。”余昇老成持重地道，抚一抚身上的官袍，“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四条腿的龙，咱家有两条。”
听他这么一说，余年和拾来陡地反应过来。
是呀，珠珠就是掉链子，不还有仙师龙撑着么？
临时救个场，想必仙师龙不会拒绝。
“岳父大人在何处？”
拾来立时撸胳膊挽袖子，预备把大龙拖去填空。
余年指指食为鲜的方向：“大约是同棋先生耗着呢。”
不用说第二遍，拾来立时跑去找人！
余年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你说这个珠珠，到底跑哪儿去了呢？”
自家这个小龙崽，年纪多了两岁，活泼好动更多了三成，这几年跟着仙师龙为所欲为，愈发没法管教。
“上天下地，妹妹哪儿不能去。”
余昇也叹了口气，忽的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回房换了家常衣裳，跟余年打过招呼，又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