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公里外，一栋老旧的居民楼。
许文山拿着羊头面具顺着楼梯到了5楼。一面墙上泼了红油漆，上面写着“黑水强”“欠债还钱”的字样。
来到503房门前，这就是送货地址，许文山按了门铃。
里面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好像有人将头凑在了门上，但是又不敢说话。
许文山心想，这人多半是欠了很多钱，怕债主上门。
于是说，“你好，我是天旺玩具公司的，来送面具。”
门一下子打开，房内站着一名瘦瘦的男子，穿着背心，蓬头垢面，吸着鼻涕。
一个瘾君子，许文山心想。
瘾君子绰号黑水强，他看到许文山手中的羊头面具，两眼放光，打开了铁门，要拿那个面具。
许文山说，“先生，钱呢？”
“哦，钱，对。”黑水强从桌上拿过一个红色的铁盒，上面写着“家好月圆”的字样，一个原来装月饼的盒子。
黑水强打开铁盒，里面有一块很旧的怀表，像是他父亲传给他的物件。
一个玉手镯，一条银项链。
黑水强把盒子递过，“兄弟，你看。”他搓搓鼻子，“我这一时半会没有现金，这里面都是好东西，这表就值得几万，还有玉手镯，银项链，都给你，便宜你了。”
黑水强伸出脏脏的手，手臂上全是红点，长期注射留下的斑点，他想要去拿那个羊头面具。
许文山一推，“先生，我是个送货员，你的这些东西我恐怕拿不了，有现金吗？”
许文山顺势走进屋内，这屋子里乱乱的，连电视都没了。
桌上放着一个化学容器，还有几根针，一些粉末。
几张博彩传单，一张纸，纸上歪歪捏捏写着孕妇、一比100的字样。
真的是吸到倾家荡产，赌到倾家荡产。
许文山说，“我看你这屋里是没有现金，那我走了。交易取消。”
“不能走。”黑水强扑通一声跪下来，对着许文山磕头。
这套动作他估计是经常做，已经很习惯了，黑水强磕得头都破了，“就把这个羊头面具给我吧，给我两天，两天之后我给你5万！”
人要是赖起来，什么话都能说。
许文山蹲下身，问，“先生，你为什么非要这个羊头面具呢？”
“我喜欢羊，羊能救我！”
“我看你也有玩十二生肖死亡赌盘吧？”许文山堆着笑问，“你在哪里玩，我也想要玩，能不能带带我？”
黑水强说，自己是找个雷爷买的。
许文山问，那边赔率如何？
黑水强说，生肖，都是一比十一点五。
这个我知道，有没有更刺激一点的？
黑水强挤着皱纹的脸咧着嘴笑，那皱纹是长期吸食导致皮都松了，脸都皱了。
他说，会玩啊，兄弟，刺激点，猜人，男，还是女，猜年龄也行，猜身份也行，小孩，老人，孕妇。
许文山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此时外面的地下赌盘已经赌的不是面具了，而是人。
两天之后就要开奖了，两天之后又会死人。
这个黑水强莫非就是第五名自杀者？
许文山问，“先生，我看你对面具赌盘很有研究，你说这两天之后死的是男，还是女？”
“女，孕妇！”黑水强脱口而出。
这个屋子有一个房间，房间的门上插着一根棍子，锁住门，从房内传来了一阵“呜呜”声，女子的声音。
许文山问，“先生，你这房间里的是谁？”
“我老婆，她就是这样，喜欢闹，别管她。”
“呜”“呜”，紧锁的房间里，传来了更加绝望之声。
许文山判断，屋子里有个女人，可能被囚禁，嘴里塞着东西。
他说，“我看这里屋的叫声很不对劲，你老婆可能有事，我去看看。”
“不能去。”
黑水强双目圆瞪，扑了上去，但他哪里是许文山的对手，几下就被制服。
许文山拔出插在门上的棍子，推开门。
他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在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浑身被绳子绑着，嘴里塞着布，那女人的肚子鼓鼓的。
墙上挂着一张撕裂的婚纱照，婚纱照中是黑水强与他的妻子——床上这名肚子鼓鼓的女人。
羊头面具，孕妇，一比100。
许文山明白了，他终于知道了这个黑水强要花1万元买羊头面具的目的。
他是想着，让他的老婆戴着面具，将她推下楼，让她去死...
用自造死亡换来的钱，让他去赌，让他再吸。
这还是人吗！
许文山救下了床上的女子，女子声嘶力竭的哭泣。
许文山通知了医院、报了警，他将手铐铐在黑水强的手上。
到了此时，黑水强还是看着那个羊头面具，他伸手去夺，羊头面具眼睛里的电子灯亮了，发出安魂曲之音。
黑水强抓到面具，突然口吐白沫，浑身僵硬，他的瘾又发作了。
.
凌晨四点，这两宗案件破获。
救下了二十名末日教会的信徒和一名怀孕女子。
闹剧，真的是人间闹剧。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此刻的许文山已经大致猜到之前的四宗自杀案是怎么形成的。
蝴蝶效应。
比如第一宗，死的绝症人士，也许只是偶然，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戴着面具坠楼。
但他死后，有一些末日教会借此宣传。
鼓吹面具赎罪的说法，而这种说法可能正巧影响到了第二名死者。
股票经纪，股市周五收盘，股价从16元跌到6元，她觉得人生无望，寻死，死前买了面具。
她是由于股票收盘，而死在了周六。
但到了这时，由于铺天盖地的新闻，事态就开始发酵。
地下赌场见到了商机，可能联合某个末日组织，共同策划了第三宗妈宝男精神失常男子的自杀。
末日组织希望会员相信，是“组织的生肖之神在救世”。
赌场开出盘面，希望不断有人死，吸引赌客。
这个猜测也许有不准确的地方，但大致的方向就是——
这四宗自杀案是由于新闻效应引发，其实是多人、多个组织在互不认识的情况下，各自驱使而成的。
现在追述根源已经无用了。
抓了黑水强又怎么样，抓了x教教主又怎么样，抓了黑水强的上家那个开赌场的雷爷又怎么样？
还有多少个黑水强，还有多少个教主，多少个雷爷一样的人。
许文山很清楚：
现在全城的罪恶组织都在消费，都在炒作这事，各自得利。
根本无法控制，无法追查。
末日组织的最后圈钱逃跑、让会员去死，死前捐出全部的钱。
地下赌场的各个盘口，让赌徒动起了找人自杀的邪念。
两天后，周六，也许死的不是一人，而是几人、甚至是几十人纷纷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