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总，《人格》结束已经三个月了，资金再不到位，观众热情结束，竞品上线，想要达到现在的效果可就难了。”
“资金资金，开口闭口都是钱。剧本呢？以为我愿意天天和你们开无头会啊。”
“胥总，我这有一个本子，还……还不错。”
啪，钟强挨了一记打。“我们拍什么是观众决定的，多说多错，你闭嘴吧。”
总编剧暴起大怒，“让你改剧本，你改的哪一本啊？哪个先哪个后不知道是吧？轻重缓急不知道是吧。你要死啊，你要死啊。”几本杂书随手飞来，不偏不倚地砸在钟强头上。这是总编剧的绝学之一，据传绝不打偏。
钟强倔性子发作，大声驳斥：“死人的剧本怎么改，改了有谁来演？观众投出韦行健线就是想看《人格》的笑话，要么找个项目就在这里结束，要么就开一条新线。不用在这里开会浪费时间，浪费钱。”
“钟强，你疯了。”
他疯了，他是疯了。在钟强的意识里，死人只能写传。他更想不通自己如此完美的剧本为什么不能通过。
“行了。不想写就别写了，永远都别写！滚出去！”
大家同事一场，都在劝两边冷静。想不到钟强语出惊人，直接掠过总编剧和胥旋朗叫板：“胥总。当初你召集我们这帮编剧的时候，是怎么承诺的。尽情创作，不设桎梏。不是为了这八个字，我钟强今天不会坐在这里。国内的编剧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你们也一样，别再做什么自由创作的美梦，都是胡扯，都是屁！”钟强像极了怒而辞职的小职员，把公司上上下下骂了个底朝天。一气说完以后，他把名牌往桌上一摔，不干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等着胥旋朗表态。我们这位胥总全然不受闹剧的影响，一心想要推进项目进度。“我会先放预告出去，拍些空景配合时间。最多给你们一个月。一个月以后不管是骡是马，是挨骂还是继续拍第三季，我都按你们交上来的本子拍。当然，署上你们所有人的名字。哪一章哪一段，全都标得清清楚楚。”
好一个恩威并施。
胥旋朗说到做到，散会以后相关的宣传工作就已经开始了。余光启和霍骥野抽空拍了一会物料，霍骥野接到设计师的电话让他过去试衣服。
“走吧，陪我一起去？”
“算了吧，万一又被人告泄密，我的身份证还能借出去几次啊。”余光启知道霍骥野心里对上次的事还有些内疚，就拿自己打趣。
“爱你。”霍骥野在他额头上碰了一下，又搓搓他的头发，“好了打你电话。”
“恩，快去吧。”余光启送走了霍骥野，看着这熟悉的摄影棚，忍不住想多待一会。这里是灯落下的位置，这里是他差点摔倒的位置，这里……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是……
“钟强？”
“你还记得我啊，余老师。”
余光启给出职业笑容，“别这么说，我可担不起老师，你是老师。”
“那我叫你光启。”
余光启身子一抖，这关系跳跃得挺快的。“好啊。”
“你还穿着戏服呢？”
“第一期拍完到现在有……小半年了吧，还挺怀念的。你怎么样？编剧工作还顺利吗？”余光启只不过随意和钟强多聊了几句，却见他眼神闪过冰冷。“我说错话了？”
“哦。”钟强笑着，低了低头。“干我们这行的没什么顺利不顺利的。顺利就写到不顺利为止，所以我们一般都说‘完成’。”
“学习了。我到处逛逛。”余光启就要离开。
“等等。”
余光启回头露出善意的笑容，“还有什么事吗？”
“光启，上次说的剧本，你和那个演员考虑得怎么样了。”
“那个啊。我们当然都可以，演员其实都是听安排的，没你想象中那么神气。”
钟强立刻上去抓住余光启的手，“其实我一直都有在修改剧本的，只是有些地方没有试过不知道怎么写才精彩。你能不能……”
余光启拿开他的手，“老师。我相信你的能力。怎么说也是看过初稿的。”
“光启你误会了，其实我是想……能不能请你和我搭一下戏。”
“和你搭戏？”
“我的意思是，请你现场演一段戏，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灵感。”
余光启想了想，反正霍骥野那边一时半会也不会好。想要角色出彩不得先讨好编剧嘛。打定主意，余光启欣然接受。
“太好了！正好这边条件齐全。来来来。”
余光启被钟强拉着离开摄影棚。
“在这里吗？”
“是啊，用不了摄影棚，请你将就下。”
余光启进了房间前，只看见一张凳子。钟强把门一关，“我们开始吧。”
“好啊，演哪一段？不用关门吧，一会就好了。”
“就是你被绑在椅子上受刑的那一段——被记者看到了乱传乱写就不好了。”
“哦，那一段啊。就是韦康被刘震名抓起来之后……你说我，我还吓一跳嘞。”
钟强敷衍地点点头，手里已从旁边拿出了麻绳“对，就是那段。”
余光启坐在椅子上，双手拍拍扶手，“来吧，我准备好了。”
钟强面无表情，手法娴熟地把余光启双手和椅子绑在一起。
余光启调侃道：“想不到你这写书的手绑人也这么麻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特别练过呢。”
“是啊，练过。”
“啊？真练过啊？”
“开玩笑的。”钟强又准备把余光启的腿和椅子腿绑在一起。
“绑得有点紧。”
“为了真实只能这样了。”
摄影棚内，“差不多了吧，收拾东西走人。”
“好嘞！”
“仔细点，房间都去看看，可不能丢了吃饭的东西。”
“知道了。”手下的小弟听话得很，收好了东西又一间间房去查。
“哎，你干嘛呢。那个房间可不能进！”
“怎么了？”
“那房间不干净。童导知道不？他带来的一个同乡女触了祖师霉头，在里面被关了一天，之后让人黑袋子装走了。”
“装走了，那是死了还是活着？”
“谁知道。你也是笨，数完数量对的上不就行了？上面那些人只要钱不出问题，其他都是小问题。”
“哥，你说得对。我马上去清点数量。”
房间内。
余光启被手脚被绑完了，左右晃了晃，还挺结实。“接下来我要怎么演？既然被囚禁，是不是应该喊出来。”
“等等。我要把韦康的反应全部录下来。”
“等一下钟老师。”
“怎么了？”钟强把放在角落的支架放在余光启面前，手机就对着余光启的脸。
“拍摄就不必了吧。我现场演，你现场看。有灵感了我们就结束。”
“那可不行。我要把韦康的所有表情，所有反应都录下来。反复观看，反复研究，这样才能写出最精彩最真实的故事。”
“钟老师，我不是韦康，我只是演韦康而已。”钟强的语气让人有些不舒服，哪怕是身为公众人物余光启也忍不住指出。谁知道这句话不知道为何触动了钟强愤怒的神经，他突然暴走冲到余光启面前，“你是韦康，是韦康！这里只有韦康！”他重复着角色的名字，睁大双目，青筋暴起。
“太疯了。我不演了，让我走。”余光启尝试挣脱，显然失败了。
“你说什么？”钟强刚调整好手机的位置，又听见让他恼火的话。“你必须演。你就是韦康，只有你能让我的剧本活过来。它不能死，我死了它都不能死！”
“这只是演戏，很多东西我们现场可以调整。”
余光启和钟强没有在同一个频道，沟通失效。
“不行！”钟强跪在余光启面前，双手覆在他的手上，半抬着脸对余光启说：“很快的。韦康有了，现在差一个刘震名——不对，不需要刘震名，刘震名只是个见证者。我也可以的，我也可以的……你等着，我开录制……是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剧本。这个见证者应该由我来做。通了，一切都说得通……”
余光启这才意识到钟强激进又自我的偏执发作。这样的场景往往只在影视剧里出现，余光启还没见过这么真的。他尝试拿到用蛮力换取些活动空间，然后尽可能去拿到手机联系……
钟强一脚踢在椅子上，余光启差点随着椅子一起倒地。“你想逃到哪里去啊……”
“韦康。”
余光启惊恐的眼神全留在镜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