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苏落影惊讶的模样，南修瑾低笑一声。
“就连你这样的小女子都能从这样一句话里察觉出不对，朝堂上的那些文官也是真的敢信这样的胡话。”
胸膛中心如擂鼓，苏落影眉头紧锁。
以燕国公这样的身份，两个儿子上战场必然不可能只是小兵，多半是主将与副将。
一场战役，主将与副将皆战死，这几乎只给他们留下了两个可能性。
要么，后方有奸细，有人出卖军机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要么……有人希望他们上了战场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一门三子，本就是武将世家，又出了一个皇后，诞下两个儿子。
立嫡立长，太子之位左右给不了别人，也没有其他顶用的儿子能让他立贤。
一旦太子或晋王继位，依着皇后母家的势力，又有军权在握。
到了那个时候，南璄还是他们南家的天下吗？
怕是要改了姓了。
如今这局面就好了许多，燕国公年事已高，幼子虽当了将军，但毕竟年幼，执掌兵权不多，在军中还未建立起威信，就算此时太子继位，只要没有燕国公一家的干扰，这天下他就能稳坐。
除非……他和他的母亲是一条心。
所以，南锡元还需要抬一个晋王上来。
同样是一个母亲，一个外祖父，南锡元抬他上来就是为了告诫太子，谁听话，天下就是谁的。
只要这兄弟俩对太子之位有争夺的意思，那么必然不可能听从皇后的话去依附燕国公。
对皇后而言却不一样，死的那两个，是从小伴她长大的亲哥哥。
苏落影沉默许久，最后回避了这个话题。
“王爷不必问我，这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我只需要知道，这个毒我是要解，还是不解。”
“解。”南修瑾回答得干脆，“当然要解，不仅要解，还要让陛下觉得你是费尽了心力才替他解了这个毒。至于毒药，我会去查，查到了就给你送过去。”
苏落影应了一声，而后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关于三年后的灾疫，请王爷广酬能人异士，去寻一些产量高，且耐干耐旱，生长快的作物。只要求能吃，能填饱肚子就行。还有，那位工匠什么时候让我见？”
南修瑾很快明白了苏落影这个要求是为何，一口答应了下来。
“作物我会让人去办，两日后竹芸会带你去见那位工匠，你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吗？”
苏落影垂下眼：“能够提高耕种效率的农具，不知道王爷是否需要？”
苏落影今天晚上左右不离作物，南修瑾大概也猜到了什么。
“会有灾荒？”
“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民不聊生，那还有谁会去种地？肯定都逃难去了。想要打持久仗，我们得有足够的粮食。”
南修瑾这才放下心来：“你思虑周全，这一点我都没有考虑到。”
“臣女告辞。”
苏落影福身施了一礼刚要转身离开，一把刀刃却忽然架在了她脖子上。
一旁的竹芸甚至来不及反应，因为出刀的人是望竹。
竹芸大惊，立刻扭头看向南修瑾：“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望竹眉头紧锁，不忍对上苏落影的目光，可南修瑾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苏落影，你不会临阵倒戈吧？你本事很大，如果只是想为自己谋求一个安身之所，一份独一无二的自由，你去帮太子、晋王或者是皇后，都要更加简单，我有些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帮我？”
南修瑾缓缓起了身：“是我主动邀请你没错，但我也想听听你的回答。”
脖子上的刀凉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苏落影这才恍惚意识到，已经入冬了，再过些时日就要过年了。
对上南修瑾的那双眼睛，他眼里满是怀疑与探究，让人不由得有些好奇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苏落影倒是无所畏惧，她对于死没有那么恐惧，只是不想死得随随便便。
“王爷觉得太子与晋王品性如何？”
“太子无用，晋王急躁。”
“我想要一位仁君、能君。若是天下不能太平，我就算得了自由，也只敢在那方寸之地间徘徊。这往小了说有山匪，往大了说有流兵，只有天下安乐，我才能过得好。”
南修瑾朝望竹示意了一个眼神，刀终于离开了她的脖子。
“句句都说是为了自己，事事都是为了天下。你就不想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苏落影转身，正面看着他：“王爷放心，我没有那样的野心与心力。管理一个国家太累，我不想。但也请王爷谨记，如果我觉得王爷不再是合适的人选，那我也会另扶新主。”
这一次苏落影的离开无人阻拦，只有南修瑾这一夜在书房呆坐许久。
次日一早，苏落影将南锡元赏赐的银钱拿出来清点了一遍，现在她手上也有一百多两银子了，还有五百两的银票，身家比以前富了不少。
苏落影从中取出五十两的现银，和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竹芸，吩咐道：“你帮我跑一趟，去京郊的村子里找一个叫岑元明的人，就说这是我给他送的。”
竹芸望着手里的银票，问道：“小姐不怕有人假扮他？这么多钱呢。”
“他知道是我，定然会满脸忧愁，你错认不了的，去吧。”
竹芸点点头，很快便离开，苏落影则去把还在睡懒觉的长杏给拎起来，今天还要继续练针。
京城的地形竹芸很熟悉，只不过以往都是执行什么暗杀任务，如今却只是帮她家小姐来送些银钱。
在村子里没费多少劲就打听到了岑元明家住在哪，看见眼前有些破败的茅草屋时，竹芸仍是不由得一愣。
院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地上甚至生出了些许青草。
晾晒的东西上都结了蜘蛛网，如果不是问过了村里的人，她几乎要以为这里没人住。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敲门，屋内却有个身形消瘦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卷书。
一看到竹芸站在院里，顿时间怒目而视。
“苏家小姐已经不在这里了！你快些走吧，别打扰我念书！”
他说着就去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可她分明看见那里面的水都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