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松眼皮直抽抽。
他自认，身为前七级豢龙师，还曾是开荒团的副连长，见惯了大场面，大型兽潮都遇上不下五次，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眼前这场面是真没见过！
巨大指痕左右两分，锯齿状的裂痕疯狂蔓延。
撕拉~~
虚空被撕开！
界域崩解，空间破碎，裂痕中，一头浑身浴火的巨猿显露身形。
它一步踏出。
而身后，裂纹像是这个世界的伤口，缓缓愈合。
说是“浑身浴火”，巨猿身上的火焰是透明的，没有任何颜色，仅能看到道道火焰纹路，在跃动着，在起伏着，在狂舞着。
不过，却能从巨猿的满身的烫痕，一身的焦黑，还有四溢的焦糊气息和阵阵肉香，勉强看出那是的确是火。
打破空间壁障？
即便是小世界的空间壁障，这也着实匪夷所思。
当年的他，有过一头岳帝品相的玄兽【司夜灵猫】，却也没法打破空间壁障。不说有实际行动了，他连想都不敢想。
一次次地破而后立，劈啪作响。
沓~
量天道猿向前，动作不紧不慢，步子不大不小，却自有缩地成寸的妙韵，一步就来到了幽暗巨虎的面前，拦在对方和少女之间。
即便已经“糊了”，李澹雅依旧一眼认出量天道猿，心中又惊又喜，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苏易。
“——虚空之火！”他口舌发干，失声低呼。
她不知道，少年是如何做到的。
这种火，罗松只在一些古书上读到过，别说见过了，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于是，周身上下，虚空之火依旧灼烧着道猿的血肉，但其体内的无极之气轮转，迅速修复，毁灭和重生形成了某种平衡。
甚至，虚空之火反而给道猿平添声势，往日顺应天道的怂货，此刻则弥散着焚山煮海的熏天气象，有几分凶神恶煞。
罗松一眼认出了那火焰。
而这头猿猴，看其气息，明明才山君！
“道猿？”
但眼前这个男人，总是无比可靠，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望。
罗松只感觉，这世界太疯狂了……
那是强行打破洞天界域，撕开虚空壁障，引来世界的反噬，是世界的复仇之火！这虚空之火，比雷劫更暴虐，比冥火更幽冷，是杀生之火，是毁灭之焰。
李澹雅唇角浮起笑意。
它并没有忙于熄灭身上火焰。
区区山君，就能撕开空间壁障？
闻所未闻！
幽暗巨虎在后退，眼神恐惧，体如筛糠。
罗松再次震惊，暗暗咋舌：以凶残著称的异兽，居然在怕？而且，恐惧的对象，不过是和它同处山君品相的玄兽？
量天道猿没有出手。
呼~~
它只是摊开右掌，轻轻吹了口气。
气流引导下，一口虚空之火被吹出。
幽暗巨虎不过沾染一丝，无色之火即迅速燃遍全身，在声声哀嚎中灰飞烟灭。那头三首乌鸦居然也被规则之力波及，一缕虚空之火隔空而至，瞬间令之灰飞烟灭。
——秒杀？
李澹雅心神激荡。
这幽暗巨虎固然不算强大，但秒杀，未免也太夸张了！
半晌才，她回过神来，去查看被扔在地上的小姑娘，看有没有受伤。
“这头巨猿不简单呐~~”罗松神情复杂，由衷感慨。
他对幽暗巨虎的湮灭，倒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很清楚虚空之火的可怕。他真正震惊的是，这头巨猿硬扛了虚空之火这么久，却依旧生龙活虎。
“苏易，赶紧灭火，这虚空之火可不简单……”念及于此，罗松赶忙提醒。
“用不着，”苏易微微一笑，“罗叔，我自有打算的。”
话音未落，变化横生。
量天道猿的体表，忽然浮现无数幽秘符箓。符箓疏忽聚散，分分合合，时而六壬流转、时而太乙变幻、时而奇门遁甲，竟化为一身术数铸就的古老甲胄，隔绝了虚空之火。
但，又不是完全隔绝。
甲胄明明严丝合缝，却不时会开启缝隙，吸纳一丝虚空之火，深入道猿的血肉之中。
它竟似乎还在吞噬虚空之火！
这时候，李澹雅也抱着小花走来。
还好，小花只是受了点惊吓，没受什么伤，脑袋深深陷在少女的肩膀里，不敢抬起来。
李澹雅看着那副甲胄，窥出几分端倪，则面露紧张，焦急地道：“苏易，你干什么呢？道猿吸收这种火焰，肯定要被污染的！”
她并不认识虚空之火，但也瞧出，这种火焰是某种混沌规则，极度扭曲。
而量天道猿的核心规则，则是“术数”。
术数，意味着绝对的秩序，需顺天应命，道法自然。
若被混沌浸染，道猿难免步上当初生杀麟雀的后尘，会相当麻烦。
“放心，我是那种没计划的人吗？”苏易笑了，眼中精芒一闪，“当个乖宝宝虽然好，但有时候也需要顽劣一些，毕竟，老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乖宝宝？”李澹雅没听懂苏易的比喻。
苏易也不解释。
刚才，因祸得福，他有所感悟，触摸到了混世四猴的规则石阶。
混世四猴，号为“混世”，个個都是混世魔王，怎么可能是乖宝宝？
道猿转生后，规则或将重写！
噼啪~~
量天道猿一转身，手指又是一弹，一缕虚空之火飞向那十三面的千魂千面。
啊~~
惨嚎声中，千魂千面浑身燃起无色之焰，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瞬间就灰飞烟灭。
啪~~
而陆长河的手中，八面兽颅也从中崩碎。
这虚空之火，明显具备某种“株连”能力，远胜普通火焰。
“苏易，虽然它刚才没救我，但……”李澹雅以为苏易是替自己出气，赶忙想劝。
“具体的，过会再说。”苏易则制止了她，拿过少女手中的八面兽颅，同样一把摔碎。
怎么回事？
“嗯？”李澹雅呆住了。
其余人也一样。
变化来得太快，所有人都一脸懵，呆呆地看着他。
不过，看一眼道猿后，没人敢有什么反应。
如今，道猿这浑身焦黑，血肉模糊的造型，实在不像什么正义的伙伴，更像是地狱的使者。
张生看一眼苏易，想到刚才还和眼前这位勾肩搭背，不由脸色煞白，后背上冒出阵阵冷汗。
“现在，这里我最大，所有人都听我的，没人反对吧。”苏易环视一圈，神情冰冷，带着淡淡的压迫感。
当然没人反对。
“好，看大家精神头不错，就不用休息了，现在就走。”苏易一挥手，不顾明明疲惫的众人，“都跟我走，掉队的后果自负。”
去哪？
有人想问。
但，看着凶神恶煞的道猿，终究没有问出口。
“苏易，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快步行走中，罗松跟了上来，疑惑询问。
苏易的种种举措，让他一头雾水。
李澹雅在另一侧，也望向苏易。
“——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苏易笑了笑，“现在这关头，救人如救火，咱们不能等了。”
“救人如救火？”罗松面露不解。
“刚才，在道猿撕裂虚空后，我想通了一些事情。”苏易轻轻摇头，脸色沉了下来，“我现在明白，这个洞天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
两人闻言，都望了过来。
“你们都知道，洞天是会移动的吧。”苏易稍作解释，“所以，那些邪灵才会把洞天拖向自己的神国。”
“当然。”两人都点头。
“但还有一种情况，”苏易忽然道，“在这种情况下，洞天会移动向主世界。”
“嗯？”罗松微微一惊。
“根据传说，洞天原本就是主世界的一部分，是那些仙人以大伟力撕裂世界，取走一块做成了洞天。”苏易说出自己的猜测，“故而，当洞天崩溃，裂散为碎片，其碎片会不由自主地回归主世界，融合回世界。”
“我们所在的，就是一片融合中的碎片？”罗松面露回忆，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们的时间，我们的天空和主世界一致……”
苏易点头：“也是这个缘故，我才能这么快联系上道猿。也因为是个小碎片，道猿才能强行撕裂虚空……”
“不，就算是小碎片，普通玄兽想要撕裂虚空，也根本是不可能的。”罗松却苦笑，“说实话，你这头玄兽实在强得可怕了。”
“等等，”李澹雅想到另一件事，疑惑道，“既然这样，我们怎么会无法召唤玄兽？”
须知，别说正在和主世界融合的洞天，就是普通的独立洞天中，豢龙师也是能随意召唤玄兽的。
“不能召唤玄兽，这和洞天本身无关。”苏易面露冷然，“是有人布置了法阵，隔绝了这处洞天。也是这个缘故，我的手中，象征‘命运’的催命咒犬，象征‘光阴’的千秋纪都被封禁，而道猿以术数见长，能勘破法阵，这才和我取得了联系。”
李澹雅恍然大悟。
“幕后那人，究竟想干什么？”罗松皱着眉道。
“他的目的，我大概是知道了……”苏易沉着脸，又道，“我也大概清楚，这场试炼，这游戏究竟是什么了。”
说到这，他眉头微皱，有些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