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内暖意融融，杨述的视线扫过某人亮晶晶的双眸，也不拆穿她，只是看了眼她随意擦拭过的指尖和沾了些许黑灰的下摆，淡声反问道：“陛下便以这副模样去探望长辈？”
南栖低头瞅了瞅，讪讪地笑道：“朕回养心殿收拾一番，索性今日不早了，明日朕再去杨将军府上叨扰。”
杨述停顿了一瞬，忽然脸色古怪地问道：“陛下真的要去？”
南栖疑惑，难不成还有假的？
“自然，朕是天子，说话算话。”
杨述略一沉吟，随后起身，“如此，臣便先回府知会母亲一声，微臣告退。”
南栖矜持地点头，目送他离去。
待到杨述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视野，南栖一个鲤鱼打挺，撩起下摆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掰开一个香喷喷的烤地瓜大快朵颐。
嗯！晾了这么会，温度适中，入口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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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又是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起来，连养心殿外那棵开得正艳的梅树都被压弯了腰。
好在天蒙蒙亮时，大雪转为了小雪，这才不至于耽搁南栖的出行计划。
天冬像个老妈子似的，总担心自家陛下冻着，裹了厚厚的狐裘还不算，挑了件厚实的围脖就要往她身上套。
“天冬，朕都要热得冒汗了，够了够了。”南栖努力的从狐裘中探出小手，将天冬手上的围脖推远了些。
天冬见南栖实在不愿意，只能作罢。索性多带几个汤婆子，凉了好及时换上。
马车一路平稳地驶出宫门，南栖两手揣着汤婆子，有些担忧地问道：“去探望长辈不带点礼真的好吗？”
去别人家做客要送礼可是刻在国人骨子里的习俗，两手空空地上门总让南栖觉得有些不习惯。
“陛下，您是一国之尊，您去探望杨夫人，对她来说就是莫大的荣幸了。您送的礼，她怕是承受不起的。”
天冬认真解释道：“您想要给的，那只能是赏赐，回头让宫人备下，送去大将军府便是。”
那还是算了，别关系没拉成，还让人家以为自己摆架子。
南栖略有些苦恼地探向窗外。她出门的晚，晨起时还有细细的雪花飘飘扬扬地落，此刻却是早已停下，甚至还有几缕日光浅浅地洒在沾着雪水的路面上。
马车正驶过一条街道。今日似乎是集市，平日里干净齐整的街道两旁多了许多小摊位。
车夫装扮的侍卫为难地说道：“公子，今日人多，马车怕是过不去。”
南栖探出头来看了看前边，因摆着摊位的缘故，路面狭窄了许多。
再加上慢慢悠悠逛街的百姓，着实无法驾马车。
“天冬，离大将军府还有多远？”
“过了这条街，再转个弯走上一盏茶的时间便是了。”
闻言，南栖眉眼上扬，兴致勃勃道：“如此，那我们便走着去。难得有暖阳，看看人间烟火，也别有一番趣味。”
天冬扶着她下了马，替她将兜帽戴上，确定包裹严实了，只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瓷白小脸，像极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难得出来放松一趟，南栖让驾马的侍卫可自行活动，申时在此地等候便是。
帝王即使微服出宫，也是有相应规格的皇家侍卫隐在暗处的，因此她并不担忧安危问题。
交代好后，南栖便揣着手，灵动的大眼睛扫过这古色古香的街市，一个小跑步融入了人群中。天冬见状，忙提步跟上。
古代的地摊花样完全不输现世。纯手工的簪花头饰，绣样精美的帕子荷包，看得南栖想拿钱包的心蠢蠢欲动。
但她还是记着今日是要去大将军府的，总不好让人家等着。
这般想着，眼神就不自觉地落在了前方那栩栩如生的糖画上。
南栖眼睛一亮，方才的念头瞬间便被抛在脑后，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稻草捆绑着的棒子上已插了许多用金黄色的糖液制成的小动物，摊主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正埋首画着下一个作品。
南栖看得入神，那老人家边画还能边分出心来与她闲聊。
“小公子，可要来一个糖画？”
南栖见他画的都是动物，便问道：“老人家可能画糖人？”
“那当然。”他有些得意的扬眉，手下动作却不停，“天下万物，皆可显现在我这小小糖勺之下。”
南栖被他逗笑，老人家不经意间抬眸，眼里满是惊艳，“哟，小公子长得这副好模样，不如老朽就画一个你吧。”
“这也能画？”南栖瞪大了眼。
“您就瞧好吧！”老人家很是自信满满。
他抬手收勺，手下是一只刚画好的圆滚滚胖乎乎的小兔子，煞是可爱。
将小兔子插到稻草棒上后，老人家问道：“小公子可否将兜帽摘下？好让老朽看清你的样貌特征。”
索性这会也不冷，南栖想也没想便摘掉了兜帽。
一整张似泛着柔光的瓷白小脸展露无遗，面庞是糅杂着少年和少女的清丽。
老人家又是在心里连连赞叹，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感叹间，他手上的糖勺已然开始动作。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需得一气呵成。
南栖一眨不眨地盯着，神奇地发现一张少年的脸庞在他一笔一画地勾勒间渐渐成型。
“南公子？”
她正看得入神时，一道清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南栖懵懵然回头看去，蓦地惊讶，“尧公子？”
来人正是青石巷的蔺尧。他今日着一身青竹色长袍，外面套着一件无袖毛边灰裘，头顶只用一根碧玉发簪束起，剩余的青丝垂顺而下，可谓是飘然俊逸，公子无双。
南栖被他晃了眼，愣神了一瞬才惊奇道：“你也出来逛街？”
“闲来无事，听说这边热闹，便出来走走。”蔺尧嘴角带着温润的笑意，看上去比上回生动了许多。
好似冰冷的画中人被忽然赋予了灵魂，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
南栖知道，大概是之前被困在宅院里禁锢了他，让他难以真正展露笑颜。一朝重获自由，灵气瞬间回到身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南栖更加庆幸自己早早还了他自由，否则这样一个美人还不知要被蹉跎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