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日，南栖晚间时歇得格外早。
到了半夜，忽觉干渴难耐，想起身倒杯水喝，却觉浑身酸痛的厉害。
起初还以为是今日行路过多导致的乳酸堆积，但当止不住的咳声接连响起，脑袋咳得晕乎乎时，她恍惚想，不会是中招了吧？
天冬守在门外，一听到动静便推门而入，疾步走进内室。
“陛下......”
“你别过来！”
南栖坐在床沿，又咳了两声，“去带上口罩。”
天冬急忙从袖口掏出口罩戴上，倒了杯水递给南栖，声音已然是焦灼不已，“奴婢就该劝阻您去的，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南栖见她慌了神，艰难地吞下一口水后安慰道：“也不一定是疫病，说不定只是这几日忙累了。”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沉默了。
可能性有多少，她其实很清楚。
“天冬，你先帮我缠上胸带，若是...”她停顿了片刻，“若是真得了疫病，怕是没精力折腾了。”
果然，到了后半夜，南栖明显起了热。
主院的灯火亮的刺眼，罗承替她仔细把了脉，面色越来越凝重。
片刻后，他收回手，“与疫症病人的脉象一般无二，陛下这边不可再进人了，天冬姑娘，便劳烦你......”
房门被大力哐当撞开，一脸沉色的男人只披了件外衣闯入内室。
“杨将军不可，陛下染了疫症，容易感染......”
“滚开！”
罗承被骂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闭了嘴。
南栖此刻还算清醒，只是嗓子干哑，头疼的厉害。
她靠在床头，见杨述浑身皆是肃杀之气，惊愕道：“杨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开口，嘶哑的声音让杨述的眉头蹙得更深。
他抿紧了唇，想起刚得到南栖院子里请了大夫时的惊慌，如今还颤栗在心口，久久无法平复。
“你......”甫一开口，他的嗓音竟比南栖这个病人还哑上几分。
南栖努力挂起笑，“我暂时没事，只是我这个院子，最好还是别再进人了。”
眼前的小皇帝面色苍白，原本神采奕奕地双眸似蒙上了一层灰沙，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即便是笑着，也难掩眉宇间的疲惫。
不知怎的，杨述的心口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涩与痛楚，似有人往里倒了一整盆的碎渣和着醋水，逼得他几欲发狂。
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南栖，言语间有着不容置喙的肯定，“我留在这里，让他们出去。”
天冬不想出去，无论多危险，她都要在陛下身边照顾她。
但即便再不满，她也不敢开口反驳这个如今看起来生人勿近的杨述，只能将祈求的目光看向南栖。
南栖难得被他逗笑，“杨将军，你一个大男人，怕是从没干过照顾人的活计，还是让天冬来吧。”
她软下声音，心底有一丝感动，“多谢你如此关心我。”
她着实没想到，照顾疫症病人本是人人躲避不及之事，杨述却主动提出留下。
南栖知道他不是那种拍马媚上之人，因此心里愈发感激。
门外有人送来了擦身的热水，提前被吩咐过，他并没有入内。
待门外的人走后，天冬忙将热水端了进来，“杨将军，罗太医，奴婢要给陛下擦身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暗示你们可以走了。
罗承躬身一礼，“陛下安心养病，臣这便让人煎药送来。陛下洪福齐天，定能痊愈。”
他转身退下时，经过直挺挺立着的杨述身边，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
杨述扫过天冬手上的水盆，心绪几番轮转，终究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好，我走，但若是有需要......”
“若是有需要，我一定第一时间叫杨将军。”
南栖笑得温和，因发热而逐渐被染出红晕的面孔看起来十分惹人怜惜。
杨述握紧了拳，知道她的病情耽误不得，利落地转身跟在罗承身后离去。
房门被关上，屋内恢复了静谧。
南栖卸了力靠在床头，任由天冬解了她的衣裳，按照她所说的物理降温的方法替她擦身。
头脑烧得晕乎乎的，思绪也有些涣散。
她想到了在现世的时候，其实是有被感染过的。
只是那时的病毒，已在国家和政府几年的严防死守下逐渐削弱了致病力，远没有现在这般严重。
记得当时，南栖甚至连发烧都不曾，只是咳了几天，便恢复如初。
她瞪着一对酸涩的眸，直直望着顶上的云纹床板，这一次，她能挺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