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午夜，夜色愈发浓重。
有了杨述这一出，宫里的巡逻越发森严。
萧折严肃地做着指挥，“你去那边，你，守着这里。”
整齐的脚步声分向各个位置，确保每一个地方都严防死守。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萧统领。”
萧折转身，“天冬姑娘。”
天冬点点头，“陛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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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折一脚刚踏进养心殿，天冬便将临时修好的殿门倏地关上。
他愣了一瞬，见到微笑着向他走来的陛下，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天冬走至南栖身侧，别有深意的提醒萧折，“萧统领，是时候了。”
萧折猛然抬起头来，眸光震动，带着诧异的目光看向南栖。
她点了点头。
萧折毫不迟疑地下跪，抱拳郑重道：“属下萧折，任凭陛下差遣。”
听到他的承诺，南栖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虽说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南栖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办事利落，不畏劳苦。
但毕竟是这般离经叛道，颠覆江山的大事，且距离先皇后留下的懿旨又过了这么些年，难保他不会转变想法，不愿涉险。
好在贞淑皇后看人的眼光实在毒辣，她选中的两个人，皆是信守承诺，忠心耿耿。
“好”，南栖上前扶起他，“萧统领，我今晚就要离开皇宫，你可有什么办法？”
南栖虽然贵为帝王，是皇宫之主，朝廷却不是他的一言堂。
任何权力，一旦失去了约束，都会带来祸端。
因此，皇帝不仅在政事上有官员监督，一旦做了什么极端且极易引起民愤的举措，自有相关部门直谏。
自然，在规矩德行上，也与他人一视同仁。宫门落锁后不是万不得已不得出入宫廷，这是南阳国历来的规矩，即便南栖身为帝王，也是必须要遵守的。
南阳祖上曾有一位帝王年轻时好奇红楼楚馆，在夜深人静时偷溜出宫被发现，第二日便被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臣批的一无是处。
言他不遵祖制，不守规矩，如何做天下的表率。直把那年轻帝王骂得脸面全无，差些抑郁，还动不得这些直谏的老臣。
南栖今晚若真要硬闯，从养心殿到宫门口，重重护卫那关便过不去。
这当然也是为了保护帝王的安危，只是对现在的南栖来说，实在是多此一举罢了。
萧折想了想，“属下清楚宫中的防卫布局，倒是可以带着陛下从护卫薄弱处穿过，从西墙翻出去。只是此计颇为冒险，万一被人察觉，陛下今晚定是出不去了。”
“不行，我今晚必须走。”谁知道明日杨述那厮会不会又进宫来发疯，她如今是看到他便害怕。
南栖迫切地想要出宫逃命，此时的脑瓜子无比灵光。
“或者暗的不行，我们直接来明的。我是不能出宫，但持有帝王令牌的人却能，只需找一个不得不出宫的理由。”南栖眼里泛着光亮，“没错，我们就钻这个漏洞。”
她让萧折先去做离开前的准备，转头对天冬道：“快，帮我梳妆打扮，你家陛下我，要当一回秀女了。”
月亮高挂在树梢上，淡淡的光芒撕破漆黑的夜，在深深宫闱中投入一小片亮光。
萧折安排好一切回来后，在殿门外通报了一声，便听得里面喊了声进。
珠帘重重，看不清里间的情形。
他规矩地等在珠帘外，并不催促。
没一会儿，只听得鲛珠碰撞的声音当啷作响，一只素白的手撩起珠帘。
萧折正欲行礼，待看清来人的装扮，倏然睁大了眼。
眼前的女子身着水蓝色长裙，盈盈一握的腰间，一同色丝绦飘逸地垂下，随着裙摆走动摇曳生姿。
这裙子，还是天冬自个从宫外买来一直舍不得穿的，今日倒是贡献了出来。
他愣愣地再往上看去，一张似曾相识却又全然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朱唇映皓齿，云髻衬峨眉，竟是一仙姿玉容的绝色佳人！
萧折当场傻在原地，直到一道熟悉的少年音响起，“萧统领，如此，那守卫可还能认得出我？”
萧折忙收回迷朦的神色，垂头恭敬道：“自是认不出。”
南栖满意的点点头，能把萧折都迷惑了，说明她的女装扮相还是很成功的嘛！
啊呸不对，她本身就是个女子。
天冬随后走出，她是帝王身边最得宠的婢女，宫中的人大多都识得她，因此她也不得不乔装打扮一番。
她在脸上点了些痣，又将肤色化黑，眉峰画粗。
黑灯瞎火的，只要不是太熟悉她的人，定然认不出来。
天冬收拾了包袱，只装了一些必要的东西，正欲打上结，忽听南栖道：“等一下。”
只见她扒拉了床角，梳妆台，坐塌等七八处地方，掏出了一叠银票与碎银。
天冬目瞪口呆，“陛下，您何时藏了这许多现银？”
南栖不好意思说她早就准备好了跑路，只好胡诌道：“听道士说银子藏卧室辟邪，我就试试。”
天冬信以为真，“那倒是要感谢那道士，否则大件的东西我们也带不出去，到宫外没些银两可不行。”
她存的那点月薪，怕是要让陛下吃苦挨饿了。
还是陛下想得周全，她敬佩地想。
临走时，南栖将早已写好的传位诏书放于显眼的位置，最后看了一眼她住了一年多的地方，头也不回地跟着萧折离去。
夜深人静，一辆马车从宫道上缓缓驶来。
守门的侍卫立即警惕，待马车行至跟前，长枪一拦，“车上是何人？”
萧折跳下车，走至明亮处，守卫们见是羽林卫萧统领，忙下跪行礼。
萧折负着手，一派威严道：“车上是今日落选的秀女，本是明日再一同放出。但她白日里收到家中祖父忽然病重的消息，越想越难安，便深夜求了陛下的恩典，陛下特许放她带着侍女提前出宫归家。”
南阳最重孝道，这个借口一出，蒙混过关的概率就高了很多。
果然，见守卫迟疑了一瞬。
他道了声得罪，上前撩开轿帘，顺着微弱的月光向里头看去。
只见一柔美纤弱的女子端坐于塌上，见有人看来，咬着下唇抬起含着点点水润的盈盈目光，娇声道：“望守卫大哥通融。”
那守卫瞬间觉得四肢百骸都软了下来，结结巴巴道：“好说好说。”
连她身旁隐在暗处的丫鬟都未曾仔细看便退了出去。
他查了萧折递过来的帝王令牌，毫不犹豫的放了行。
萧折跳上马车，对那守卫道：“夜深路险，我送她们一程。”
马车缓缓启动，摇晃着出了宫门。
那守卫看着马车离去，暗自感慨，做皇帝就是享受，连如此绝色都看不上。
听到身后宫门关上的声音，南栖两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感觉马车又停了下来。
她提着心问道：“萧统领，怎么了？”
外面传来萧折压低了的声音，带着警惕，“是杨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