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佑白说完，就这样看着玄灵子，眼中并没有任何的避让。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错，他来找澜澜当初也是听了苏棠的话，不想留下任何的遗憾。
而且他不想让小丫头伤心，他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让她感到伤心，就一直很想和她道歉。
除了这些，他倒是没再想过其他，结果玄灵子一下子就说了这么多，让他感觉格外地不安，就好像……
沐佑白不敢想，也不敢说，就好像在交代遗言一样。
沐佑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玄师傅？”
玄灵子被提醒了一句之后才收回了目光，她说，“你说地对，我该问问她的想法，原来我甚至连你都不如……”
她深吸一口气，随后起身离去了。
沐佑白连忙跟上，“师傅，您有心事？”
“是啊，一个永远都没办法和澜澜说的心事，我到现在这个时候，都不敢告诉她。”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澜澜……其实是我从她父母手上买来的。”
“什么？”沐佑白眼中是惊讶。
这是不是说明雪澜不是孤儿，她的父母可能还在世上？
而玄灵子却好像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我每天和这些小动物们在一起，但或许始终还是一个人，依然会觉得孤单，有一年，我还是应约下山，随后我就看见了澜澜。”
“那天她被她母亲抱在襁褓里面，我走过去的时候，她就看着我笑了出来。”
“那时我就打心底里爱上了这个可爱的小婴儿，很想将她带在身边。”
“那时，我算到了她家会有一场劫难，但……”
玄灵子的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沐佑白却试探性地开口，“您因为私心，所以便眼睁睁地看着她家遭难。”
玄灵子一愣，随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每个人的劫难和命数都是有定数的，不能轻易改变，雪澜的祖父是黑心生意起家，间接害死了很多人，种善因得善果，这场灾难是必须的，我也没办法改变。”
“但我算过澜澜的命，她的母亲很爱她，而且她父亲是个不错的人，重新开始白手起家也一定会有一番成就，如果她能留在亲生父母身边……”
以澜澜的性格，哪怕需要过一段清贫的生活，也能和家人过上安逸又美好的生活，最关键的还是，她对她的爱再事无巨细，或许也依然比不上亲生父母。
但她却因为自己的私心，私自决定了她的命运，甚至都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
她是太自私了。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可贵，却擅自改变了一个女孩的命运。
这是她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让她内疚许久的事。
她甚至都不敢去告诉雪澜，她不是被父母抛弃的，而是她强行拆散了她和父母的羁绊，将她强行留在了身边。
留在了这深山老林，和她这个孤独的人为伴。
玄灵子深吸一口气，说，“这件事，我不想让澜澜知道，我只想她能永远幸福快乐下去。”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给她最好的一切。
她的澜澜，她不愧于任何人，却对她最爱的宝贝充满愧疚。
沐佑白还没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身躯一震，就看见站在门后的雪澜。
两人也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她就这样站在那里，难以置信地看向玄灵子这边。
玄灵子脸上的表情凝滞了，她怎么会来这里？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三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沐佑白先反应过来，开口道，“澜澜，你怎么来了？是肚子饿了吗？”
雪澜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没有……我没看见你们，就让白菜来找你们……”
她断断续续说完，忍不住看向玄灵子。
玄灵子这时也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想上前，脚却好像被黏住了一样没办法动弹。
她嘴唇张了张，才开口，“澜澜……你都听见了？”
雪澜一震，随后就跑开了。
“澜澜！”玄灵子想去追，却突然顿住了。
沐佑白便说，“我去追。”
随后便快步跟上了雪澜。
以他对小丫头的了解，她能去的或许就只有那么几个地方了。
果然，他在河边看见了她。
她坐在那边，白菜就坐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看着她，却又不敢靠近。
她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河里扔石块。
沐佑白犹豫了一瞬，还是上前坐到了她的旁边，“在想什么？”
她看着河面，沉默了足足十来分钟，才缓缓开口。
“佑白，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点也不擅长思考，一般我遇到一些很复杂的问题，就会直接放弃，然后用自己觉得很简单的方式去解决，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这样不好吗？”
“我以前觉得很好，这样很省时省力，可现在我觉得一点也不好，刚刚听见你和师傅说的那些话，我觉得自己的大脑应该要快点动起来的，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脑子都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所以我就跑了……”
沐佑白原本很担心，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不过现在他内心那块石头一下子落下了。
是啊，他在想什么呢，这可是雪澜啊，世界上最纯洁的小仙女。
她的内心没有怨恨，没有妒忌，也没有贪婪，这些负面的情绪都不可能会在她内心产生，她的世界永远都是一片纯洁的湖泊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和污染。
于是他说，“没关系，想不通的事，只要花一点时间，就能想明白了，我陪你好吗？”
雪澜内心一暖，随后点了点头，“好。”
有他在，她的内心安心多了，似乎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她将头靠在沐佑白的肩膀，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河面，谁都没有开口。
月亮升起，再缓缓落下，一直到日出来临，雪澜终于动了。
她说，“佑白，我想明白了。”
“那我们回去吧，要不然师傅该担心了。”
他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将她拉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回到了竹屋。
屋内，玄灵子坐在屋外的凉亭，她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平日里挺拔的身形也微微佝偻，满头的黑发也在一夜之间变白了。
雪澜看见玄灵子头发白了，脸色微变，连忙快步上前，“师傅！”
随后她就看见玄灵子转身，当她看见眼前的人时，差点没认出眼前的人。
在她认知里，玄灵子永远那么年轻美丽，仙气飘飘，可眼前的玄灵子，满头白发，脸上也在一瞬间爬满了皱纹。
“师傅，你……你怎么了……”
玄灵子看着雪澜，随后说，“师傅本来就老了，人总会老的……”
她是算到了所有人的命，但依然算不到自己的，看着自己手上的皱纹，她知道自己命数将尽。
只是在最后的那一刻，澜澜依然还是知道了真相。
她会恨自己吗？
不过好在，她还愿意回来看自己。
她说，“澜澜，对不起，我……”
她还没说完，就被她猛地抱住了。
“对不起师傅，我刚刚不是故意要丢下你的，我只是想要想明白一些事……”
“什么事？”
“我爸妈她们会过地很好吗？”
玄灵子说，“当然，她们现在过地很幸福。”
“那样就够了，失去我她们也能过地很幸福，师傅就只有一个人，对吗？”
玄灵子眼眶有些红，“是……可澜澜不想要爸妈吗？”
“一开始是想挺想要的，别人都有，如果自己没有也会很失落，但师傅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两个人要想相遇，是要经历很多磨难才会有相逢的，所以如果我注定要留在师傅身边，那也很好啊，这样爸妈会过地幸福，师傅也会幸福，这样大家都会幸福了，命运这样安排，不是很好吗？”
玄灵子没想到自己一心修道，不仅算不到自己的命，而且悟性还不如雪澜一个孩子。
她眼中有泪，此刻只能不断地点着头，“是，澜澜说地对，那和师傅在一起，澜澜幸福吗？”
“很幸福啊，师傅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想永远和师傅在一起，所以师傅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玄灵子想开口，但是下一秒，她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唇咳嗽了起来。
雪澜申请一僵，里面伸手扶住了她，“师傅！”
玄灵子的身子却依然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她感受到玄灵子的气息突然变得很微弱，微弱地让她觉得害怕。
“师傅，师傅……”
“澜澜……”玄灵子想开口，可是回应她的，只有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浓浓的血腥味。
她死死抱着她，喃喃自语着，“师傅，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对吗？”
她死死地看着玄灵子，可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应。
“我可以不见任何人，我可以不回殷家，我永远留在这里陪着你……”
“所以……别离开我……”
“我那么笨……我还有很多东西都没学会，我说我要和师傅一样的，可我现在这么差，所以你会继续教我的对吗？会教到我全部都会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