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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是爱?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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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般烦扰终告一段落,龙玄心中逐个排解心中顾虑,那正气诀还未归位,师父遗嘱未曾完成,可那正气门在天下何处也自未知,此时此刻暂且放下不理。小蜻蜓被自己的誓言暂时稳住,稍稍宽心。褚雨墨负气而去,也算去掉一个无端为自己挂怀的人,他竟有些轻松。然而是真的轻松吗?恐怕失落酸楚难过的意味更为深重一些。

    二人回到客栈,面对八极童子便即想起此事怎跟几人说起,八子若知龙玄恶语相向,逼走褚雨墨一言不合必定要动起手来,此等情形,怎能再和他们厮打纠缠。二人商议之后决定骗八人说,褚雨墨因师尊有事召回,已回去邪魔身边侍候了,只想将八子也哄骗而回,日后再做计较。

    这蹩脚的谎言实在有些不通,两人战战兢兢的跟八子述说完时,众人竟出奇的没有怀疑,只寇文深深望了龙玄一眼,便即率众离去。

    此时已过了将近两天时分,龙玄再不敢延搁,结了房钱饭钱,便领着小蜻蜓来到一处荒郊之地,祭出乌雷桃花剑,御剑飞行将小蜻蜓暂时送回家中,王寡妇见女人去而复回,心中欢喜,母女抱团哭泣自不必细说。

    龙玄辞别母女二人,御了飞剑朝那流云庄而去,远远望见那飞檐青瓦之所在,急忙落在屋顶不显眼之处,依旧揭了屋顶瓦片朝内窥察。大堂之内阒无一人,他还不知要在此地守候几日,便即悄悄落在院中,左右梭视,看见大堂之上椽木宽巨,便御空而起躲在其后,正好能遮挡住他的身形,他又用处师门绝学匿气诀隐匿身形,周身都被不易察觉的紫色气泡所覆盖。

    他道法已濒上境,虽不能不惧寒暑,可辟谷几日却不是问题。在那横梁之上隐藏个十天八天的绝不是问题。安顿完毕,便躺在比客栈之床还要宽阔的巨木上阖目养神。

    半日内下方无有丝毫动静,只有曾无伤几个弟子穿房过屋的燎水做饭,忙碌家务。待得中午时分,下方才慢慢有些人头攒动,那纪韵诗也自后堂徐徐而出。

    众人围坐一团,纪韵诗居中而坐,桌上摆着几样家常小菜,大家一起用饭。

    薛麟儿话是最多,在师奶奶面前伺候多日,自以为已经熟稔,便自开口说话道:“师……师奶勿忧,我师父明日便回,到时候你就可与教主师爷重聚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纪韵诗本自忧虑如何与沈白衣见面,是责怪还是先打他一顿,是叙旧还是质问,一时都未能计定,这小孩子竟口无遮拦自以为是夫妻团聚似的轻松呢,就这么当众说了出来。

    当然这也怪不得他,纪韵诗和沈白衣的陈年之事本来就鲜少人知,按常理来说,男女数年未见,得以一朝重逢怎么说也是件可喜之事。

    这薛麟儿虽多话照厌,却也灵动聪明,纪韵诗有些喜欢宠溺他,便未作怪道:“如此便好,你们教主师爷这架子还真是不小,让我等了这般时日。”

    众人见满教上下敬若神明的白衣教主在她嘴里也似凡人,这话头谁敢接啊,除了薛麟儿。

    只听他说道:“这是自然,我们教主可非一般人能见,这么多年想拜入他门下之人多不胜数,却都未见他开恩收纳,只有我们师父师叔四个而已。”

    纪韵诗听他话头似乎沈白衣在修界地位还不低,便好奇问道:“你师父那么厉害啊,怎么我当年没看出来呢!”

    薛麟儿一听来了兴致忙笑嘻嘻问道:“师奶奶,师爷爷当年是什么模样啊?跟我们说说呗!”

    身边年长师兄出口训斥道:“长辈尊者的事你也要打听,真是没规矩!闭嘴吃饭!”说罢还要作势用筷子头敲他的脑袋。

    纪韵诗微笑拦下道:“不必如此,这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无论你们教主现在身份有多尊贵,修为多高深,在我心中也永远是那个面目俊俏喜好读书爱穿白衣的小书生。”其实她对沈白衣的爱慕止于此时,那一张俊俏脸庞,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无一不令她欣喜若狂,隔世难忘。

    随着陈述的情绪升起,她的脑中出现了那个美貌少年的脸庞,有些青涩有些害羞,在陌生人或是不十分熟悉的人的面前十分腼腆有礼,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又放肆大胆得厉害,他的白衣,他的面貌,他的雄心壮志,他的人生规划,无一不再时时触动着她的心怀。

    众人见她怔怔出神,也自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起静静望着她。许久,她才从那犹如铭刻在心中的记忆中走出,见众人凝聚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一笑,那少女的羞涩之态竟出现她的脸上。

    头大的三个师兄弟素有规矩,这些年出外劳务,也历练的有些城府,虽见她有些失态,却都忍住不再发问。唯有薛麟儿少年直率,见纪韵诗回忆往事之时的陶醉神态忍不住发问道:“那你为何此时才与教主师爷相聚呢,你们之间有何故事?”

    这一句话说出,就如一道闪电一般在纪韵诗脑内闪过。其中画面再不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美好影像,而是那个凄厉的日子,她在家里挣死拼命,百般挽留自己的孩子却未能如愿,之后又被父亲狠心丢入悬崖,还有那为此赶来杀己灭口的情郎。一时之间,本以为忘记的怨恨又如海啸般涌上心田,她虽素有涵养,却怎能忘记这等遭遇,一时之间额角青线鼓胀如血管一般,眼中戾气暴射,一副狠辣如狼的神态油然而生。

    这副样子吓得薛麟儿一惊,其他三个师兄本都低头扒饭,听见薛麟儿发问前尘往事,虽面上不动声色,可暗中都自竖着耳朵倾听。等了半天没见回音,齐刷刷的抬起头,却看见纪韵诗如现形女鬼一般恐怖,各自心中战栗,都放下碗筷,周身经脉似被人扼住一般呆呆定住不敢出言询问或劝说。

    怒火焚身的人往往不会注意自己的表情神态,只见纪韵诗眉头紧成一团,双眼赤红似要喷出火来,她在怨!在恨!怨那薄情的郎君!恨那狠心的父亲!

    “我与沈白衣为何延搁到近日才得相见,哼哼!那定是必有缘故!”她虽在盛怒暴怨之下,却还保留一点点的理智,没有在这一众教徒子弟面前说出沈白衣昔日的行径,实是为他保留一点尊严。她受此大辱,也曾想有朝一日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可静下来想想,心中爱意却始终胜过恨意,是以这一年到头,恨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一个月,而想念思念的情怀却能不满其他时日。她知道,这就是命!这就是天数!谁也无法抗拒,谁也不能摆脱!

    薛麟儿年轻无知,此时却也不敢再度发问,只好抄起了碗,魂不守舍的扒着碗中的饭,不时抬头偷望一眼旋即低头进食。

    龙玄在屋顶椽木之上听得仔细,也是暗暗喟叹,他既然如此对你,你为何还要无故讨好于我,百般阻扰于我,甚至为了此事与师妹绝交,值得吗?你是有多么傻?

    这世界忠君爱国,至死不改初心的人都是傻人,不是特别灵头的人。这说明只有呆傻之人才会固执坚持,不为外界所扰。龙玄之前世界里有个着名的人物郭靖就是这类人,傻呆得可以,却能守住所谓的三纲五常,那些在宋代就已被人识破的权谋之术在当时都已被人嫌弃,他却始终坚持,至死不渝。

    可很少有人知道,聪明的人一旦执着起来,更是百死莫回。因为聪明人往往早熟,在同样年龄要比其他人知道得多,明明知道了某事的结果依然坚持,这需要莫大的勇气和毅力。同样是龙玄时代里的人物杨过就是最好的例子。

    纪韵诗也是如此,她自幼早慧,别人一辈子都读不完的书,她还没有窗台高的时候就能通读熟识,不可谓不聪明透顶。聪明的人一般不肯吃亏,可纪韵诗在沈白衣身上吃了大亏,却几十年如一日,心中之爱大过于恨,实属难得,所以她将这一切归功于天意,归功于造物弄人也自有几分道理。

    四人一齐扒饭,都被那恐怖之容吓得不轻,是以碗中白饭都已见底,却没有一人去夹盘子里的菜肴。纪韵诗半天才回过神来,额上的青丝渐渐消退,神情逐渐平静下来,凄然一笑,自言自语道:“不怪他,真的不怪他,是我自己太傻,是我太傻……”

    话音越来越轻,似乎又陷入深思之中。薛麟儿虽年幼无知,却极有眼色,他抄起桌上的汤盆中的羹匙盛了满满一勺汤倒入纪韵诗碗中,轻轻说道:“师奶,过去之事就莫要再提了,咱们先吃饭吧。”

    纪韵诗抬眼望见那粉妆玉砌的少年脸庞,心中竟蓦然舒服,笑道:“好徒孙,还挺知道疼人呢!”说罢,迎合地举起饭碗接了那一勺汤。

    众人扒了许多白饭正自难以下咽,急忙各自端起手中之碗央求薛麟儿也给自己来勺汤往下顺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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