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晌午经历了那样的事，下午时分，厉无妄也跟没事人一样在书房处理事务。
白以云边坐在桌边为他研墨。
心不在焉，出神时手便会停下，墨，自然也研不好。
或许也是发现了她的异样，厉无妄放下笔，握住她的手腕，打断他了她研墨的动作，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白以云放下墨块，看着厉无妄，真心想朝他翻个白眼，厉无妄以为人人都像他一样承受能力那么好吗？
看着自己的夫君在自己面前杀了三个人，白以云怎么着也不可能当作无事发生的。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淡淡道：“只是觉得唏嘘罢了。”
随后，她抬起头看向厉无妄：“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杀了楚澜。”
厉无妄也看着她，深情道：“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男人眼里都是偏执。
“我还以为夫君会念着小时候。”，白以云叹道。
“小时候？”，厉无妄笑道。
白以云轻轻点点头：“嗯，小时候，夫君不是说，小时候被欺负，只有楚澜没看低你吗？”
厉无妄向她靠过来，揽着她的肩膀，道：“我说了，我并非良善之人，为了你，多忘恩负义的事我都敢做，便是被世人所唾骂，我也不在乎。”
白以云心中感动，靠在厉无妄的胸膛上，道：“嗯。”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要处理。”，厉无妄突然来了一句。
白以云坐直了身子，问道：“什么东西？”
厉无妄没有回应她，而是站起身，走到一个书架前。
那书架竟有暗格，白以云此前一直没发现，她对这个书房并没有什么探索欲。
厉无妄从那暗格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男人又回到她身旁坐下，看着手上的东西道：“这个，一会儿我拿去烧了。”
白以云低头看去，只见厉无妄手中，拿着一块折起来的手帕。
心下了然，想必这就是小时候，楚澜用来为他擦脸的那块手帕，抄家时，厉无妄也是因为看见了这条手帕，才认出了楚澜，才有了如今的种种事端。
白以云伸出手，将那块儿手帕拿起，想看看，厉无妄并没有阻止。
她拿起那块儿手帕，玉白透桃粉，针脚细密，轻薄绒软，细腻丝滑，用料非凡。
白以云将那块手帕打开，只见手帕中央，绣着朵朵白云，四周片片花瓣点缀，精致异常，旁人一看便知，这手帕是用了许多心血的。
只是，这四方手帕的右下角，歪歪扭扭印着一只黑色的王八，坏了不少意境。
看到那只王八的那一刻，白以云心中一顿。
她拿着手帕，抬起头，看着厉无妄含着笑意的眼，异常平静地质问道：“这是我的，你哪来的？”
她对这块儿手帕的模样，和右下角的王八，有着清晰的记忆。
这分明是她的，是她小时候的，时间流逝，她也想不起来是何时没的。
白以云甚至开始怀疑这并不是楚澜的手帕，而是厉无妄小时候偷她的。
可是她怎么对厉无妄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儿时的记忆里好像并没有厉无妄。
厉无妄眉头也是微皱：“你的？这不是楚澜的吗？”
白以云拿着那块儿手帕站起身，走到窗边，将手帕往上举，呈在日光下。
她喊厉无妄：“就是我的，不信你来看，这王八下面有我娘给我绣的字。”
手帕透着光，花纹被窥得清清楚楚，只见那只歪歪扭扭的黑色王八的龟壳上，透着纹路，一个“福”字。
厉无妄凑到她身旁，弯了弯腰，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瞧。
白以云转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嚣张道：“你看，右下角那个福字，便是我娘给我绣的，我的小名，小福儿，这就是我的。”
这明明是她的，怎么会是楚澜的？
厉无妄突然直起身子，抓着她的手臂让她转了过来。
白以云放下手帕，抬头看着厉无妄，只见厉无妄眼底透着些迫不及待。
男人嘴上也是有些急切：“你好好想想，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小时候？
白以云觉得这是得好好想想了。
她的手帕在厉无妄那，这手帕又是在她小的时候不见的，这手帕应该是和小时候的厉无妄有关，厉无妄小的时候又生活在宫里，若是要见到厉无妄，想来只有那次她随父亲进宫参加太后寿宴那次了。
想到这，小时候那段丢失的记忆突然像洪流一般涌入她的脑海，进宫后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直到她想得完整了，心中竟震得久久说不出话。
是了，她小的时候随着父亲进宫参加太后的寿宴，那会儿，寿宴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开始，她便跟着一同进宫的孩童去探索玩乐。
大家伙儿都喜欢跟着厉湛，白以云也不例外，那会儿的厉湛，在她眼里，是个温柔的大哥哥，那个大哥哥会背她，会偷糕点给她吃，她便也同其他孩子一样，当起了二皇子厉湛的小尾巴，在皇宫中奔跑穿梭。
可是厉湛见到厉无妄，便不再温柔。
她与一帮孩童一起跟在厉湛屁股后头，他们发现了在池塘边独自坐着的厉无妄。
小时候的厉无妄便是一脸的寒霜了，让人不想亲近。
厉湛会让那些男孩去将厉无妄推下池塘，待厉无妄爬起来后，厉湛又亲自动手，再次将厉无妄推下去，如此你来我往，每个人都推一下，厉无妄不知爬起来了多少次，全身湿透，却不发一言，也并无表情，像是习以为常。
白以云那会小，也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厉无妄这样被欺负可怜。
等到厉湛玩腻了，厉无妄才没再被推下池塘。
厉湛走了，那些孩子们也跟在厉湛屁股后头走了。
但是白以云还留在原地。
她看见厉无妄跪在池塘旁一言不发，便拿出了母亲给她绣的手绢，那上头有着她调皮时用手指沾墨画下的王八，她就这样想去给厉无妄擦干脸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