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山庄。
四进院的庄园东侧,一座完全由大石修砌而成的独立院落出现在李绚面前。
院落占地并不大,但门墙高耸,难窥其内。
院落的大门已经被关闭,但是出现在李绚面前的是破烂木门后的整块巨石,彻底的堵住整个大门。
两座小型投石机停放在门前百步之外,大大小小的石台呼啸着砸飞了出去,转眼就带着巨大的撞击声砸在了巨石之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白印。
但只有白印。
高耸的石墙后面,不时的有人探头,对外射出一支支冷箭。
外面的千牛卫和南昌王府的府兵,虽然已经将整个院落都彻底封死,但并没有贸然的杀入。
他们躲在坚硬的盾牌之后,和石墙后的匪徒相互对射。
看的出来,跟在李绚身边多时,从洛阳到扬州,再从扬州到杭州,再到如今的东阳,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这些贵爵少爷出身的千牛卫已经彻底的洗去了身上的浮躁,变得沉稳干练许多,更加懂得使用自己的优势。
相比于石院内的匪徒,李绚手下的这些千牛卫的弓箭和弩弓的射程要大的多。
如此对射之下,院墙之中,不时的有人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
时间继续拖延下去,最终获胜的必然是李绚一方的人。
……
李绚站在远处,观望这个战场。
他的身边站着丘贞沐,周申和刘几。
刘几虽然站的离李绚很近,但是丘贞沐和周申也依旧随时死死的盯着他。
环视四周,李绚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堵在院门口的那块巨石上。
脑海中闪过一物,李绚立刻转头看向刘几:“断龙石,你们家中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断龙石!”听到李绚这么一说,丘贞沐和周申的脸上顿时满是诧异。
断龙石这种东西,平常只会用在豪门大族和皇室贵胄的墓穴,还有大城的城门之上。
一旦动用,立刻断绝生死。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谁能想到,在现在这样一座东阳庄园,竟然也能遇到这种东西。
“这是小儿所弄,这座石院,也是他所修建的。”刘几的神色有些黯然。
为了这一次的东阳起事,他们父子两做了很多的准备,但可惜的是都没能派的上用场。
李绚深深的看了刘几一眼,仿佛一眼就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然后淡淡的说道:“若是令公子在这里死守,本王急切间想要拿下,恐怕除了用人命填以外,恐怕也并无多少办法。”
稍作停顿,李绚继续说道:“只是看起来,令郎如今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刘几的嘴角抽了抽,说道:“的确如此,犬子当知道老朽和天阴教的关系之后,便日夜不安,直到修起这座石院,他才放松了许多。”
李绚闻言,轻然说道:“本王听程祭酒说过此事,少时,令郎天资聪颖,颇为得其所爱,然及至年长,令郎却陡然转变,甚至在诗文之中露出反意,后来再更深调查,刘府的蹊跷他已经看出了一二,只是可惜没有证据,只好放任不管,可是你们却反过来要咬人家一口,尊师重道,都学到狗肚子里。”
“夫子,还教要忠君爱国,吾家同样也未能做到。”刘几神色淡然的回了一句,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满。
李绚一挥衣袖,不客气的说道:“本王查过当年的朝廷税侧,大唐在东南征收的赋税虽比北方是重了一些,但是南方的兵役却不知道比北方要轻多少,看看幽州,看看代州,还有敦煌西域,早年间,哪个不是有半城之兵。”
李绚一声冷笑,有的人只看到了眼前的蝇营狗苟,对于更多在背负其难而行的人却完全视之不顾。
“朝廷完全不用大兴兵马的,如此,北方也不用征兵,南方也不用加税,岂不一切安好。”刘几看着李绚,即便如今他已经沦为了阶下囚,可一旦争论起来,也根本不管谁是谁。
“你的老师是谁?”李绚突然冷不丁的开口。
刘几顿时满脸愕然,随即立刻默然了下来。
……
“好了,不想谈这个问题,那我们就来谈谈眼前这座庄子里的人。”李绚的目光越过石院,看向更后面的石屋,层层累砌之下,想要攻破这里并不容易。
“这座石院虽是令郎修了,但这里面的人,恐怕就不是令郎的人来吧。”李绚嘴角发出一声冷笑,不屑的说道:“东阳县衙的那些人虽然眼瞎,让天阴教的人在东阳发展了那么多的教众,但他们绝对不会任由这么多的兵刃流入东阳而置之不问。”
有些事情是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轻易逾越。
就算是天阴教的人收买了一部分东阳官吏,但只要有一个人走漏消息,立刻就会有整个东阳的天阴教被人连根拔起的可能。
故而不仅是东阳县的那些人,包括主簿李定一,甚至是刘道刘几父子,都不希望看到这么多的兵刃进入东阳,而且天阴教内部诸事之人,也绝对不放心将这么多的兵刃,交到刘氏父子的手里。
所以带着这批兵刃进入东阳的肯定都是外人,而且还是天阴教的精锐,甚至就在近期。
就像是李绚在古塔遇到的那些人一样,天阴教在整个东阳有不少的人手,但真正拥有弓弩的,也只有他们。
刘道死死的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李绚面色平静的看着他,说道:“那些人又不是伱的人,你又何必要为他们保密,这样吧,若是你告诉本王他们的来历,本王可以考虑选择释放一批你家中没什么罪责的人,你也不会想看到家中的那些妇女老弱,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被人直接流放三千里吧。”
刘道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抽,看着李绚,他终于还是摇摇头,叹声说道:“本来已经说了那么多,老朽看来也没有多少保密的必要了。”
稍作停顿,刘道抬头,望向院落之中的那些人,眼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怨毒:“那些人,他们,他们是从睦州来的,他们一来就占据了这座石院,道儿和老朽之所以要去东阳,就是不想和这些人搅在一起。”
“他们看不起你们父子。”李绚立刻恍然。
离的中枢近一些的人,哪怕生活艰苦,没有多少功勋,但似乎也有足够的资格,看不起那些在外拼命搏斗的人。
这些朝中有陈规陋习,在天阴教中似乎也并不罕见。
“在整个婺州,他们只对方云秀一个人俯首帖耳,恭恭敬敬。”刘几一时间甚至有些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