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廖翠翠真是我心爱的女儿，就凭你这句话，老子就该一脚把你踹出去，年轻人，说话别那么直，我知道翠翠那孩子有很多小毛病，她的性子还需要多磨炼，你们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格外优待她，先学会做人，才会做我沈家的人。”
沈千锋拍了拍顾野的肩膀。
满脸的感慨。
顾野有一瞬间的茫然：“她不是你的女儿？”
“顾野，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女儿，作为一名下乡的知青，现在都不是回帝都的好时机。”沈千锋把玩着从国外进口的打火机，迎上顾野那疑惑的视线，他哑然失笑：“这件事和说了你也不懂，管着帝都的那位大人物性命垂危，他曾是我的师傅，现在帝都风雨飘摇，大厦将倾……”
顾野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沈千锋：“对你有影响吗？”
“可以说没有影响，也可以说影响很大，全看那些人如何思考，所以我把翠翠扔到榕树村去，顾野，这件事不要告诉她，如果我出事，她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不是我的女儿，不用受牵连，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好怕的。”
廖翠翠身份的真假，此刻并不重要。
除了这个厂长的位置。
那些人别想拿走任何东西。
顾野倏然抽回放在桌上的计划书，一双黑瞳，眼神幽幽：“沈厂长，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沈千锋长臂一伸，粗糙的指腹摁住计划书的一角，他眉头微挑，笑着道：“你千里迢迢从榕树村奔到帝都，做叔叔的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你厂里的货，我能收，回去打点好，找个运输队送过来。”
顾野沉默了一下，缓声道：“这会不会影响你……”
“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走吧，叔招待你去国营饭店整一盅。”
沈千锋搭上顾野的肩膀。
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外面走，把守门的老大爷看得目瞪口呆。
……
一周后。
王书香的病每日都需要药物来维持，沈千锋在晚饭后才发现老人家的药盒空空如也。
他没想着麻烦小刘，选择自己到医院，去把药取回来。
寂静的夜色笼罩着白日里车水马龙的帝都，幽深偏僻的猫儿巷，风中携裹来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沈千锋是在枪口和刀尖混过的人，身手仍不减当年，他在夜色中矫健如猎豹，往侧边一躲。
正前方的花盆瞬间被穿透，‘砰’的巨响在夜色中刺耳。
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七八个身穿墨绿色军服的人，他们肩膀上没有徽章，没有属地，那装着消音的步枪洞口瞄准着沈千锋。
领头的大汉半眯着眼，嗓音冷厉：“沈，你最好放弃抵抗，和我们走一趟。”
被瞄准的沈千锋瞳孔骤缩，他双膝弯曲，整个人直冲而上，一个回旋踢撂倒大汉，夺过他的枪，横在对方太阳穴道：“别玩阴的，有本事直接刚。”
“敬酒不吃吃罚酒。”
其余人唰唰地摸出枪支，全指向沈千锋，被挟持的大汉咧嘴笑道：“沈，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这安逸生活，你还没过够吗？”
头顶没了保护伞。
他就不信沈千锋还能守住秘密。
……
“这十箱核桃是送去帝都的，松子还差三箱，庄良，你抽空去一趟梅子村，问问薛猎户还有腌制的野味吗？城里人就好这一口，好吃不要票，他们绝对喜欢。”
顾野拿着本子记得认真，得到吩咐的庄良就像炮弹似的弹射出去，飞快地往梅子村赶。
四个多月的墩墩穿着朱蕙兰做的布鞋，由宋离抱着在地上蹦得欢快，还不时地朝着父亲望去。
小脸蛋上居然有着得意，宋离哈哈大笑：“你儿子这个显眼包，一见着你就像孔雀开屏……”
顾野唇边泛起清浅的笑意，他蹲下身子把墩墩揽入怀中，顺势把纸笔递给宋离，笑着道：“我联系上了县城的运输队，等下次去帝都的时候，能带着你们娘儿俩一起，去大都市逛逛，我们墩墩，还没出过远门的……”
“好啊，我好久没去过帝都了……”
宋离脸上洋溢着笑容。
场面分外的和谐。
“阿野，阿野，出事了！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顾长风手里捏着一张还泛着油墨香的报纸，急匆匆的，三步跨作两步走到顾野的身边，语气焦急：“你沈二叔摊上大事了！咱们和他厂里的生意还能做吗？这个节骨眼上最好别去帝都……”
黑白的报纸上，手腕上了银色镣铐的沈千锋板着脸，眼角眉梢是桀骜的笑意。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山高皇帝远，这些事情本来和他们无关，怪就怪在厂里的这批货物本该送去食品厂的。
这下如何是好？
顾长风为政多年，不敢和定了性的坏分子有牵连，他咬了咬牙道：“索性还没送过去，这单生意不做也罢。”
宋离倏然起身，她不赞同地盯着顾长风：“爸，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个诚信，答应了的事怎可能反悔，如果沈二叔受了牵连下放，也不代表红星食品厂就不复存在，签了合同的事不可能轻易更改。”
顾野仿佛才回神，他点了点头附和：“阿离说得对，这批货物二叔从头到尾没经手，是他厂里的郝主任操办的……”
顾长风瞪大了眼：“你、你的意思是……”
难道沈千锋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
但还是选择拉他们一把。
顾长风的脸仿佛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
廖翠翠是在中午上工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的，她顾不得请假，飞奔去了镇上。
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腔，慌得厉害。
她快步来到邮局，颤抖着手拔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杨丹红的声音沿着冰冷的电话线传来：“你好，哪位？”
廖翠翠仿佛找到主心骨，一瞬间痛哭出声：“小姨！小姨！你看报纸了吗？沈千锋出事了！”
“我会不会受到牵连？咋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