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霸到了此刻,心中却也是难以权衡,他似乎能猜测到此时鲍信来的用意,可是,如果没有人挑到明面上来,的确很难率先发难。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静观其变了,局势如何发展,晚上的晚宴上,自然会现出端倪。
他收拾了心绪,目光停留在那须发半白的老将身上,黑袍骑的老黄忠。
此人是张伯常君侯的亲信,如是他亲自护卫,可见此行之重要。
这么说来,许都还是不放心我臧霸吗?
如此一想,臧霸心里颇有些失落,在当初,可是与张韩写了不少书信往来,而且送儿子到许都去就学,也是听从了张君侯之见。
在那个时候,两人之间应该是暗地里有相互信任之感的。
“如何让老天决定?”臧霸眉头一皱,交托给运气,倒是也并非不行,只是用在决定这种事情上,让人觉得滑稽。
“辕门?!这么远?”
所以他的话,并不算是胡乱吹嘘,甚至是说得已经很委婉了。
“好!哈哈哈哈!!”
但是……
戏志才一看他们俩都不肯开口去问,自己立刻咋舌道:“将军神威,为何不早说?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黄忠等待许久,呼吸调匀之后,从身下取出长弓,凝神运气,奋力拉开弓箭,双目如虎,猛然一凝,“喝!”
不知是谁一声大喊,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黄忠本人则是长舒一口气,缓缓转过头来,看向戏志才和鲍信,自有骄傲之意。
戏志才人都惊呆了,差点没立起身来,吹牛逼怕是吹过了!
我平日里,就觉得这老黄忠时常哈哈大笑有点不正常,没想到他真能舔着脸说出这种话来。
鲍信和其余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但是戏志才与黄忠在听见这个“霸”字自称之后,马上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臧霸不动声色折上了书信,冷然道:“既知道,又何故如此相逼?”
于禁脸上满是敬佩,鲍信则稍稍淡定些,颇为欣赏的微笑着。
书信中所言,和黄汉升将军所说也并无差别,张韩真的将他的脾性、心思都摸得十拿九稳,可谓猜测得分毫不差也。
黄忠忽然大笑起来,顾左右而神色自傲,对周围投来的目光浑然无感,仿佛根本不放在眼中。
“而且,这才百二十步,不算远,以前在黑骑营中,都练百四十步,乃至百五十步远,哈哈哈!!”
没想到,这信任如此之快就崩塌了。
这不是张韩的笔记,飘逸而隽秀,有仙者逍遥之风,但话中的内容却是张韩的口吻,许是他口述的。
“好。”
“君侯说,令郎于许都,求学顺遂,习武进展极快,如今乌鲁木是武艺、还是文治都远超同侪,已是彬彬有礼、才学兼优,得荀令君、贾参军教导,还有蔡大家之女,蔡琰教导音律。”
“你这泰山府君,竟完全在我君侯的猜测之中,连知晓我等来后的态度,都是一言而中,并无二致,实在是让我忍不住高声大笑。”
这时再听,都觉得怪怪的,而且是臧霸一本正经的对鲍信如此自称,两人终于明白了当初张韩的那种忍俊不禁占便宜的乐趣。
“天意。”
难道说,真的能有此才能?!
“那我,那我……”一向沉稳的臧霸此时竟然不知如何抉择,他感觉鲍信的说法十分荒诞,恨不得立刻就拒绝,但是一旦拒绝,无异于大动干戈,立刻剑拔弩张。
臧霸听完这话,很服气的拱手鞠躬,这一声轻唤,代表了认同。
“若是查出来证据,还请鲍公明断,若可轻饶……则,还请鲍公网开一面。”
“若是没有射中,岂不是白来一趟?!”
鲍信笑着点了点头,他还是那般稳,就打算在这里等着臧霸回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夜间风大,将军神射能让我将士叹服,臧霸必然不会拒绝天意。”
臧霸面色一沉,看向黄忠道:“汉升将军此言,是说一切都在君侯料定之中吗?”
“好说,查出来,再来与我说此话,若是我们错了,自然会向臧府君赔罪。”
而且,说动他来这里认罪,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就看他自己,如何思量了。
臧霸思索了片刻,马上点头答应下来,又加上一句道:“营中将士都在看着,若是将军能有此神勇之才,乃是天意。”
“说得对,”臧霸终于承认,点了点头,对鲍信抱拳道:“鲍公,既然如此,可否明确告知来意,霸自会为鲍公分忧。”
“既然是这样,那我老黄忠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让老天助你决定,如何?”
“君侯?”
“接下来,府君定然会夸下海口,自会泰山而查,如此即便是查到了,也会隐瞒下来,甚至自己扛下罪责,不去解释,最终也只能导致反目。”
“不错,”黄忠自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伸手递给了臧霸,朗声道:“这是君侯所写,其上可表明,你臧府君得知之后,定然会护卫下属,而后提前发难,问清原由,只因你不是善于藏心、虚言以对的人。”
臧霸胸膛一挺,神情已经有些阴冷,大战在即,黄河南北的这两境之兵马、文武,乃至是各派的人士,都是人心浮动,不必过于猜想,也明白他们是因何而来。
臧霸在席上一番话落定时,忽然开口说道,这个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鲍信和戏志才也都不住的对视了一眼。
喝懵了张韩还会说句“霸霸爱你”,后来知道,差点引发一番大战,最终还是张韩好和,劝说了大家没有动武。
可若是就这样回去查,对兄弟们又是何等的不信任,他不能接受。
“从此去,怕是有百二十步,这黄汉升,真能做到吗?”
臧霸在旁,唯有摇头感慨,此刻他的双目都还来不及多眨几下,又远望了辕门几眼,想看看站在那里的心腹卫士反复确认。
亦是功不可没,总的来说,他这位府君可以说是瑕不掩瑜,可谓是如今泰山真正凝聚人心的文武大才。
这个自称,张韩以前老爱说,据他说,在他的家乡某个小山村里,这就是“父亲”的意思。
这时候,黄忠也不笑了,冷然道:“臧府君如此权衡不得,其实君侯也有过猜测。”
毕竟,练箭术扎草人啊,何必专门用辕门射戟来练?
他们两人都在犹豫,要以什么方式将事说出来,又或者,是否该直接了当的快刀而斩,不问臧霸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