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听瑜听出了男人语气中的沉重和悲痛，但她顾不上什么礼节礼貌了。
这场事故中有她在意的那个人，所以她急切得想要了解更多。
哪怕，她现在的表现已经完全暴露了自己，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和陆祈川萍水相逢的医生。
当然，也不像是一名合格的前女友。
她在越界。
“什么伤害？陆祈川，他，在那时候受了什么伤害？陆董，您能告诉我吗？我会保密，不对任何人提及，我保证！”
只是一瞬，陆云景的情绪就恢复了往日运筹帷幄的模样，目光沉沉地看向她，毫不掩饰双眸中的试探意味，沉声道。
“司医生，关于这场事故的真相，除了陆家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你确定想听吗？”
“我确定！陆董，我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陆祈川他受到了什么伤害？”
陆云景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饱含威压的眼神重重地落在她身上，似是在思考她这个人的可信度，又像是在独自回忆当初那份痛苦。
良久之后，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启唇告诫道：“司医生，个人拙见，知道事故的真相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喜欢这种情绪很纯粹，其中一但掺杂了同情、可怜和悲悯，你会很累。”
事到如今，装不知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陆云景难得站在外人的角度，替别人设身处地得思考问题。
按照他的一贯理解，强取豪夺、强扭瓜甜才是这个世界的通行法则。
对于两个儿子，他也在潜移默化地灌输这种思想。
但是，面对眼前这个无知无畏、一腔孤勇的小姑娘，他突然有些……自惭形秽。
因为，他在陆祈川的身上，看到了司听瑜的影子。
昨晚短暂的交流过后，他能很直观的感觉到，他的小儿子了。
现在的陆祈川，不论是为人处事、还是行为谈吐，都带着司听瑜的影子。
也许是因为两人间的移情作用，两人的面部特征有了更多相似的地方。
也可能是因为陆祈川一直在偷偷模仿司听瑜的面部表情，所以细看之下，两人笑起来时，唇部呈现出的褶皱和肌肉纹路也变得十分相似。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跟两人体内的菌群交换相关。
这个设想，就不是陆云景这个老古董能想到的了。
（嘿嘿作者想到的#_#）
这会儿，司听瑜听着对方不算温和的劝导，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攥着签字笔的手不断收紧，用力到骨节泛白也不甚在意，嗓音也受了情绪的波动，变得严肃又压抑，但其中的坚定丝毫未变。
“陆董，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非常感谢您能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现在，我也想坦诚地告知您关于我的一些想法。”
陆云景看着小姑娘清清凉凉但又不卑不亢的神情，眼眸深处涌上些许的欣赏之情，但他掩饰的极好，脸上的严厉没有丝毫收敛，大掌轻抬，示意她接着说。
“陆董，首先，我需要向您道歉，陆祈川当初入院时情况很不好，我作为他的主管医生，不仅没有及时拿出一个高效的治疗方案，还……违背了自己的职业道德，对他的正常生活和康复造成了影响，对不起陆董，我和陆祈川在一起过。”
听到这话，陆云景的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波澜不惊地微微颔首，像是在赞赏她的坦诚：“司医生，这件事情我和祈川的母亲均已知晓，你无需自责，不过，你们现在的状态，是暂时分开了？”
暂时二字是陆云景临时加的，因为他不确定今日过后，司听瑜会不会和陆祈川联系。
所以，他需要谨言慎行。
要是让他家那个毫无逻辑、思维混乱的小儿子知道他如此直言，肯定要生气的。
司听瑜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诚恳地解释道：“陆董，我和陆祈川确实分开了，不过，我依然想知道当年那场事故的真相。”
“何必呢，司医生，既然已经分开了，为什么还要为了这种不相干的事情浪费自己的情绪价值？”
不得不说，陆云景和陆祈承果然是亲父子，两人试探她的语气和方式都一模一样。
看来陆祈川还是像妈妈比较多一些。
整个陆家，也就他和陆夫人没这么多心眼子了。
一个儿子像一个，倒也挺公平的，符合遗传学的规律。
剑拔弩张的情况之下，司听瑜还抽空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回过神后，她用力咬了下唇，抬起脑袋，直言不讳道。
“陆董，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想要伤害陆祈川的意思，哪怕现在我和他分开了，我也想去多了解一些他的过去，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性质的伤害，能把陆祈川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更想知道，如果没有这场意外，陆祈川原本的人生轨迹该是怎么样的。”
没分手之前，她就不止一次设想过，受了伤之后尚且如此克制隐忍的陆祈川，如果当初能健康平安得长大，会成为一个多么风光霁月的人啊。
殷实的家境，优越的外貌，良好的修养，卓越的能力，这其中任何一项，都能让陆祈川过上随心所欲、精彩多姿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深受心理疾病的困扰，无法与人沟通，无法接受他人触碰，甚至……活得都不像一个正常人。
她想试着去了解一下陆祈川。
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的经历，了解他的所有痛苦和不堪。
也许这样，她才能为这段疾疾无终的感情找到一个释怀的理由。
一向胸有成竹的陆云景在听了她的话后，却像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般，狼狈地转过头，额头上的青筋止不住地跳动，嘴唇微微嗡动，不断重复着她刚才的话。
“原本的人生轨迹……祈川他……原本的人生……如果没有意外……”
“是，陆祈川他现在生活得很辛苦，我很心疼他，我想知道他原本的人生该是怎么样的，哪怕只是通过想象。”